从王二太太的旅馆走出，程子昂的脑海混乱不堪，梳理不出头绪，偶遇老邻居，王二太太把希望寄托在程子昂身上，程子昂不是善于表演的人物，但他会装逼，他听说王二太太到处找王化儒，反问道：王二太太，你凭什么说王化儒来这里呢?
程子昂问完这句话暗暗观察王二太太的反应，明显看见她怔了怔，短暂的秒杀表情，他注意到了。王二太太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程先生来这里再没和王太太联系过吗？
这个狡猾的女人，程子昂暗想，嘴里说：如果王化儒根本没来这里，你不是空跑一趟。
王二太太：也不算空跑，在这遇到程先生，你那位靠拉黄包车的太太，你做了头牌的女儿，还有正在受到很好教育的儿子，一定想知道这个消息。
程子昂：二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们的家事。
王二太太冷笑着：家事？
王二太太的冷笑至今回响在他耳边。程子昂不再在追究王二太太如何知道王化儒在苏北的消息，答应帮她寻找熟人打听，这是王二太太想要的态度。她来到这里，两眼抹黑，连个搭话的人都没有，需要有人帮她，时而相信命运由天、时而相信命运由人的她，认为程子昂是老天派来协助她的。
接着，王二太太嘴里吐出的信息令他瞠目结舌，他不知道该不该信王二太太的话，王化儒突然被捕，王家太太，老母亲和三个孩子不知下落，王家被封，她是王化儒的姨太太，四处寻找王化儒，程先生，你说，我不该来找他。
王二太太的一番话，多少打动了程子昂，不过，他没说出王化儒，没透露自己的状况，王二太太可是精明人，程子昂不晓得她究竟摸清他的什么底细。虽然从前和王化儒一个单位，但和王化儒几乎没有交集，难免有人背后喜欢八卦，上次他与周洁在街头，被王化儒碰见，他们叙旧时，程子昂没过多提及。
王化儒的出现，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他希望他来这里的目的和他不同，事实证明，在女人方面，王化儒不像他那样压抑委屈，王化儒无论在工作事业家庭女人方面，敢于承担，他掌控一切，操纵所有，因此，王二太太对他爱的深，恨之切，程子昂是那种把自己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才会去选择行动，常常生活在矛盾之中，他非常清楚，母老虎会终身恨他，小女儿会恨他，他的五个孩子也会恨他，而他最对不起的人还有前任岳父母，这些愧疚沉重的压在他心底，变成一座庞大的坟墓，埋葬的全是未亡人。一个人有压力的人往往会这样，身体发生变形，程子昂的脊背有些弯曲，面部呆滞。更可怕的，思想扭曲，思维片面，精神变态，他逼近一条没有回头路的绝路，战战兢兢的往前走。他最想做的，把这两个知道他底细的人赶紧打发走，这两个人在这一天，对他是多一分威胁，他的现任岳父母本来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要是知道这出好戏，这家人可不象母老虎，任他程子昂一走了之，把剩下的重担甩给女人，程子昂只要想到这层，恐惧深深，袭上心头。
带着这种心理，学校里的程子昂格外积极，他带的数学课，他花大量的时间备课，用深入简出的方法举列，类比，形象说明，三天两头小测验，周末大比赛，把数学课堂搞的轰轰烈烈，用少有的耐心解答同学提问，他不能有空闲，只有在忙碌的动态中，他心头的苦闷和恐惧才能缓解，教学，成为他的镇定剂，学校，是他遮风避雨的港湾，在属于他的办公桌，他的三尺讲台，他的备课本上的数字、公式、符号，他沉浸其中，暂时忘却现实，每天早早来，最晚一个离开。
周洁的身心全部扑在孩子身上，周洁不知和谁学的育儿经，从孩子落地，一眼不离开自己的监护，奶妈喂奶，小红陪着周洁，她象两只监控的探头，扫描整个过程，不停发出指令：奶妈要洗手漱口，喂小少爷时，嘴不要对着小少爷的脸，避免嘴里的口气传给小少爷，奶妈喂完奶把小少爷交给小阿姨，小阿姨20来岁，生过孩子，负责带孩子玩耍，这样做岳母有异议，认为孩子该由年龄大些的妈妈来带，这老人有经验，可周洁不喜欢，她有一番道理，小阿姨年轻漂亮，手脚麻利，脸蛋耐看，小少爷看了心生欢喜，有助于小少爷的健康。小阿姨好动活泼，带出来的孩子好说爱笑。程子昂对周洁的奇谈怪论不作评论，在他看来，只要周洁愿意做的事，尽管去做，只要周洁不给她脸色，在他难以控制的状态时不拒绝他的需求，他没什么好抱怨，再说，又不要他动手带孩子。
这天，放学很久，学校的路灯已亮起，程子昂改完最后一本作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准备回家。一个高大的人影在窗户旁晃动，王化儒走进来：我去你们家了，你太太告诉过我你在这里。
程子昂：你来的正好，去喝酒。
王化儒：怎么，不向你的小太太请假。
程子昂：你是最好的请假条，不需要我解释。
王化儒：你很敬业嘛，一个小小教书先生，这么拼命干什么，我要是你，才不会跑到这里来当先生，回到家里守着娇滴滴的太太，享尽荣华富贵。
程子昂：你好意思说我，好好的大城市不待，跑到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和一帮土霸王厮混，你不怕你的家被人封？
王化儒：封家？谁敢封我的家？除非他有两个脑袋。
程子昂：走走走，喝酒去，今天我做东。
王化儒：我着备好了，咱两好好喝一场。
王化儒带程子昂来到装修精美火锅食府。
程子昂：你可真行，比我还熟悉这地方。
王化儒找了小型包间，点完菜，王化儒拿出烟，程子昂也拿出烟。
王化儒：怎么，学会抽烟了？印象里你不抽烟。
程子昂：原来不抽烟不喝酒，来到这两样都学会。
王化儒点燃烟，程子昂用他的烟头引火，很快，腾云驾雾的浓烟，把两个男人笼罩。
王化儒：看来，你打算这么一辈子。
程子昂：我这人，只能这样。
王化儒：请你来，是有事请老大哥帮忙。
程子昂：言重，王教官。
这家特色菜火锅分量特备足，侍者推来的小车，上面满满的荤、素菜，王化儒掐灭烟头：来，老大哥，一吃解千愁，火锅最上头。
火锅里的木炭燃烧，散发出强烈的煤烟味，程子昂打开全部窗户，窗户正对着大街，下面有一排卖小物件的摊贩，花花绿绿，围着不少的女人，很热闹。
北方菜肴最大的特点，口味重，管你什么咸辣酸烫，都让你回味无穷，记忆到骨头里，这家的酒装在坛子里，喝酒的器皿是个兰花浅口碗。
程子昂见这阵势，先是害怕，感觉刺激，见王化儒先咕噜噜干了一碗。程子昂对他说：兄弟，别这样，有什么话，尽管说。
王化儒，把盘子里的牛羊肉呼啦倒进火锅里，热腾腾的烟雾从锅里升腾，滚沸出诱人的香味，程子昂的孤独、压抑、郁闷，在热烈的氛围中分解，淡化。吃别人的嘴短，用在程子昂身上不合适，不过，与王化儒距离拉近倒有点道理。
王化儒：程大哥，我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程子昂：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王化儒:请你帮我找个人。
程子昂：谁？
王化儒在他耳边说出栾老板三个字，程子昂面无表情，王化儒：你不记得他？
程子昂：王教官，从前，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小文书。现在我是教书先生，别说老板，稍有点势力的人，别说我高攀不上，人间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何况是老板。
王化儒：你这样说我信，你好好回忆一下，住在富贵门807号大院里，2号房东栾老板是个裁缝，咱们议论过，他不属军部管辖，凭什么住在大院里，后来，他杀人潜逃，他有三个女儿，可把她们害惨了。
程子昂：你说的这人，我好像有点印象，不过，他没理由来这里？难道他不管他的女儿们？
王化儒：这不奇怪，有人为了小三，不是一样抛弃离子？
程子昂的无名火骤然升起：王教官，你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你不也为了娶新女人，把老婆打的住院一个月不能下床。
王化儒听了这话，心里非常不爽：你这可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管教我的女人，干别人屁事。
程子昂正等着他这句话：我的小三我做主，大家都是男人，感情的事自家知道，戳人家痛处算什么回事。
王化儒嘿嘿一笑：不过请你帮个忙，不帮就算了，发火干什么？来来，喝酒，你这些事，周太太不知道吧。
程子昂警觉的：你，什么意思
王化儒：你看看，你看看，不是我吹牛，我干什么从不隐瞒她，给你说说我的秘密，知道九朵花不？
程子昂:什么九朵花十朵花，这是你的秘密？
王化儒：老程，不是我说你，你真落伍了，连九朵花都不知道，于大吉你总知道吧。
程子昂：兄弟，你可真行，才来几天，这么个人你都知道，你要找人找他好了，何必找我这个没用的人。
说完，程子昂起身要走。
王化儒：周太太愿意当小三?，你现任岳父和岳母愿不愿意？他这个宝贝女儿给你当二房。
这句话像把杀手锏，牢牢钳住程子昂的脚步，他重重的坐下，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王化儒：据我所知，栾老板在这一带活动，他怎么会不来找你？他肯放过这样好机会？你知道他外号叫什么：老狐狸。当然，我不会白白让你为我找他，这个，是你的辛苦费，我知道，在你老婆家，你的日子过的并不舒坦。
王化儒随手向程子昂推送一笔钱，程子昂想拒绝，他眼前出现和双亲在车站的一幕：他倾其所有掏出口袋里的钱，给两位老人买了车票，他把车票塞给老人：妈，买不到卧铺，你和爸要辛苦坐着回家，路上小心。
母亲很满足，说：子昂，妈有钱，哪用的着你的钱？
继父：我们在乡下，许多地方不用花钱。
继父掏出钱，硬塞给程子昂：城里撒泡尿都要花钱，别人多是别人的，不如自己有了硬磅。
程子昂死活不要继父的钱：我每个月发生薪水。
程子昂估摸着王化儒给他的钱，他不用数都知道是他好几月的薪水。程子昂吃了王化儒的火锅餐，拿了王化儒预支的辛苦费，喝了玩挂入逍遥自在的老酒，他不仅说出栾老板的住址，连王二太太住在客栈，和她说过的话竹筒倒豆子，全部说出来。
这下，王化儒的酒全醒了，当然不是因为找到栾老板，只要有这条线索，凭王化儒的身手，这条老狐狸死期到了。更不是因为王二太太找他找到这里，关键的关键，王二太太找他干什么？王化儒突然感觉不好，哪里不好，说不出来，他离开程子昂，回到客栈。
九朵花早在房间等他，看见他，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去哪了，也不说，我到处找你。
王化儒看着她，狐媚俏丽的模样，抱起她来：一会不见，犯贱了，是不。
哎呀，哎呀，满嘴酒味，九朵花两手拍打着他的脸，王化儒把她放在床上，两人滚在一起，王化儒亲吻着九朵花，他眉头一皱，心生一计，和九朵花咬起耳朵。
王二太太站在房间里望着天，天空碧蓝，抽丝般的白云，轻盈灵巧，犹如画家豪情挥墨的丹青，随意自然。连成片的周家大院，在白天看上去，显出恢宏的气势，楼下大门外，，进进出出的人们，王二太太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看去，正是王化儒，她想开口大喊，觉的不妥，披上外套追出去。
王二太太下楼出门，看见王化儒的背影，正低头前行，她忙追过去，前面的小巷尽头，没有路，王化儒从角落的墙根拐至到另一胡同，王二太太追过去，有条笔直的胡同，空无一人，王二太太没多想走过去，走到一半时，发觉脚下的木板晃悠，不翻翻了，猝不及防的王二太太失去重心，整个人掉陷阱，王化儒走出来，把王二太踩翻的木板原封不动恢复原样，然后，从木板上走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