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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梓
我在上海上班有两年了,职务是财务总监的助理。毕业时我有很多选择,可鬼使神差地选了上海。
公司老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脸上时时挂着和谒的笑容。别看他外表随和,内里应该有好几把“刷子”。
有天快下班时,我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胖总笑咪咪地踱进来,温和地问:“小方,还没走?”
“正准备走。”我站起来。
胖总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说道:“小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我奇怪,胖总有什么好消息需要与我分享。
“我们公司马上要跟恒安合作了!”胖总两眼放光兴奋地说。
我怀疑:“你是说恒安?”
“对呀!”胖总得意地说。
恒安是一个集团公司,全国各地都有分公司,下面主营三个业务,一个房产,一个酒店,还有一个服装外贸。不管是规模还是资产,还是从人员上,我们公司跟恒安相比,那就是蚂蚁与大象。
听吴僮说,营销部一直想拿下恒安服装成衣加工的业务,但还在跟进中。
现在这事成了,难怪胖总得意,但是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呢,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但我还是一副有荣与焉地说:“李总,恭喜!”
“小方,谢谢哈。”
恭喜也说了,喜悦也分享了,胖总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难道不是为这事,还有别的事?
果然,胖总接着说:“小方,晚上我们有个聚会,你一起去吧!”
“什么聚会?”我一下子警觉起来。
“我们公司晚上准备请恒安的陈总他们一起吃饭,明天是国庆节,所以营销部那帮小子早溜了,就剩吴僮,你跟她是好姐妹,一起去做个伴哈!”
原来如此!
平时我们财务主内,营销主外,界线分明,看来今天除了吴僮是真的没有其他人了,胖总才会来拉我去凑数。
酒桌上的应酬我做不来,想推辞,但想到吴僮,又答应了。况且胖总都亲自来我办公室请了,不去太不给面子。
我去卫生间换了衣服,顺便化了个淡妆。
下楼时,胖总与吴僮已在前台等我。
胖总看到我,眼睛一亮,惊呼:“小方,想不到你一打扮这么漂亮,把你放财务部真是屈材了。”
胖总的恭维话信手拈来,我早就免役,笑笑。
再看吴僮,那真真一个美艳。
我们一行人到达预定地方时,恒安已有三人在场。
胖总一一为我们作了介绍。
其中有一个年轻人长得挺出众,是恒安分管服装成衣的罗总监。
年纪轻轻就已是总监,我对他肃然起敬。
他跟胖总好像比较熟,对胖总说,他们陈总有事还在路上等会就过来。
席间,这个罗总监很会开玩笑,晕的素的一起上,逗得大家笑声不断。
正闹间,包厢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年轻人。大家不由向他看去,我也侧目。
这一侧目,瞬间呆住。
我怎么也没想到,进来的人竟会是陈槿,原来他就是胖总口中的陈总。
在我选择来上海工作时,潜意识里有想过可能会遇上陈槿,可具体在什么地方,什么场景,从没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
高中时就知道他优秀,猜他前途肯定不可限量,但也没想到他短短几年就能坐上恒安总经理的位置。
再看陈槿,学生时代的青涩已褪去,现在尽显成熟,眼睛还是墨黑墨黑的,只是黑中又带点寒光与凌厉,让人不敢与之长久对视。
陈槿看到我时,眼睛在我脸上只停顿了一秒,就飘过去了,很淡漠。
难道他不认识我了?
也有可能。我们都快六年没见了,他忘记我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忘了,那正好,我也当不认识他,正好省得麻烦。
胖总再次为我们一一介绍,当介绍到我时,我的心还是抖了一下。
陈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点头示意。
我努力镇静。
席间,我当自己是隐形人,再也不看陈槿,自顾吃自己面前的菜。
吴僮就不同了,本来她今天就要唱主戏的,陈槿一来,更加热情高涨,频频向陈槿敬酒。
而陈槿不管吴僮使用什么招术就是不喝,皱起眉头,还表现出一丝不耐,弄得吴僮有点下不来台。
我为吴僮感到无奈,热屁股贴冷板凳的滋味不好受。
可有时又不得不贴。就像现在,明明知道人家不高兴,还得厚着脸皮赔着笑脸。
我想,下次不管如何,再也不参加这样的聚会了,就是当观众,当陪衬,看了心里也不舒服。
突然,恒安的那个帅气罗总监说:“你们怎么只让一个美女喝,另一个呢?怎么不喝?李总,你偏心了!”
什么时候把火烧我身上了,正想该用什么词推托,却听胖总说:“我们小方不会喝酒。”
听胖总出言维护我,我无比感激。
可他们却不因胖总的一句话,就放过我,我说不会喝,他们不相信,我越说不喝,他们起哄的越起劲。
眼看胖总面露难色,吴僮也露出歉疚的神情,我连肠子都悔青了。我真是单纯的可以,竟然答应参加这样的聚会,连胖总都要买他们恒安的面子,凯容我一个小虾装清高。
为了我们公司,为了不让胖总为难,我端起酒杯,准备干了。
“时间差不多了,该散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对面突然响起冷冰冰的声音。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陈槿已站起来拂袖而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懵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
趁大家不注意,我悄悄放下酒杯,暗地感激陈槿这脾气发的真是时侯。
老大都生气走了,再坐着就有些尴尬,大家也都站起来散了。
回去的路上,胖总担心的要命,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恒安的老总,无端端就生气走了,恐怕这次合同的事又要黄了。
回到公寓躺在床上,我以为会因为与陈槿的突然相遇睡不着,想不到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起来,与网友会合后就关了手机,然后去稻城亚丁了。
2
槿
我没想过我会再遇到方梓。
在我的脑海里,方梓是我努力要忘记的人。这么多年,我也以为我忘记了,当我再一次看到她,回忆就像潮水,一波一波漫过眼前,将我淹没。
刚上大学那会,我非常想念高中的同学,想念明,也想念方梓。
我始终不明白,最后一天,方梓为什么悄无声息地就走了,我很想当着方梓的面问个明白。所以国庆放假时,我去了一趟北京。
到现在我都还能感受到当时坐在列车上的感觉:兴奋!激动!忐忑!期待!六小时的车程就像有六年那么漫长。
一下火车,我就直奔方梓的学校,往她的宿舍楼赶。
有时就是这么的巧,在方梓宿舍楼前面的一个十字路口,我竟然就看到了方梓。
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与狂喜,大步向她走去。
此时,如果方梓在交叉口右转就能与我迎面碰上,如果她朝正前方走,可能一斜眼也能看到我。
可她却是左转背对着我向前面一棵树下的一名年轻男子走去。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也能感觉到从那个年轻男子身上散发的浓浓的书卷味,以及与身俱来的优雅气质。
那男子见方梓走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呆住,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眼睁睁看着那男子搂着方梓的肩,转身离开。
我全身失去力气,慢慢挪动脚步,走出方梓的学校,重新来到北京火车站,买了当天回上海的票。
来的时候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北京见到方梓,回去的时候,我一刻都不想在北京多呆。
“世人谓我爱长安,只因长安某一人”,我总算理解了这名话的含义。相反,因为方梓,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北京这座城市了。
在火车上,我沉浸在自哀自怜的情绪里不能自拔,直到手机响起。我一看是老妈打来的,不是很想接,肯定是责问我为什么连放假都不回家的。
“阿槿,你去哪里了?”电话里传来责问声还有哭泣声。
我大吃一惊!从小到大,从没见老妈哭过,我不由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妈?”我小心翼翼地问。
“你还知道问,放假不去舅舅家,也不回家,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知道吗?安妞在加拿大出事了!”
“妈,你糊说什么呢,姐不是好好的在加拿大嘛。”我有点责怪我妈的糊说八道。
“不是的,阿槿,安妞在加拿大出了车祸,你舅舅与舅妈已经去了加拿大,现在还不知道严重不严重,你在哪里,赶紧回来。”老妈着急地说。
我听了,再也坐不住,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老妈挂了电话之后没多久,就接到老爸的电话,跟我说表姐没了。
我彻底懵了,久久不能动弹。
表姐赵安安是舅舅的独生女,大我五岁。从大学开始就在加拿大留学,毕业了也没回国,舅舅曾为此发过很大的脾气。
我们家与舅舅家一直很亲厚。外公外婆去世时,妈妈还小,可以说妈妈就是舅舅一手带大的。
舅舅家没去上海之前,我们同住一个县城,他们在外忙事业,表姐安安一直由我妈照顾,我妈差不多就当她是亲生的。
后来我出生了,我妈也不厚此薄彼,我跟表姐,也与亲姐弟没两样。
在家里,我们会互争一个卫生间,互抢一个电视遥控器,也可以为了一道好吃的菜大打出手,她不让我,我也不让她。
我们以在各自的父母面前互相挤兑对方,贬低对方为乐;在外面,那又全完不一样,表姐护我护得要命,从不让别人欺负我一点,我也见不得别人说我表姐坏话。
再大点,表姐去了国外,我们很少联系,但也改变不了我们曾有过的亲密。
现在表姐走了,不管是对我们家,还是舅舅家都是致命的打击,也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伤痛。
如果说方梓那点风花雪月的事刺痛了我的话,那表姐的离去,我是真正感到了切肤之痛,痛到了骨髓里。
回到上海,舅舅他们已去了加拿大,爸爸妈妈也已连夜从县城赶到上海,但一切已成事实无法改变,表姐确实是离开了。
自此舅妈一病不起,舅舅为照顾舅妈,整天耗在医院,无心管理生意上的事。我在匆忙间被赶鸭子上阵,提前进了舅舅的公司,边上学边学习怎么经营管理。
那几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学校,公司,公司,学校,一刻都不能放松自己。
一个初进公司连大学都没毕业的毛头小伙子,为了坐稳公司总经理的位置,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呢?其中的艰辛我都不想再回忆第二遍。
一晃间,我在上海就已经六年了。
在这六年里,我没有时间再去想方梓,也没时间与兴趣去谈恋爱。虽然也有一些所谓的名门淑女向我暗示,表示对我有好感,我都没有给予回应。
不是自己喜欢的,我一个也不想将就。
大学时曾遇到过倩,我很平静,没有意外的惊喜与兴奋,也没主动问她的联系方式。倒是她遇见我之后,来找过我很多次,每次我都是兴致缺缺,有点敷衍。她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是感觉出来了,再也没主动找过我。
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又遇到了倩,这时倩已是一个外企的部门主管,因我们公司与她公司有合作,不知不觉联系又渐渐地多了起来。
有时,我真的感叹命运无常:舅舅的公司我从没想过要接手,但现在它却成了我的责任;倩我以为我不会再有交集的女孩,却频频相遇;方梓是我曾经想要跟她一起的女孩,却一再擦肩而过。
有天晚上罗浩说明华的胖总请吃饭,还说他每次都会带着不同的美女来,让我也一起去,说就算我对美女没什么兴趣,看看也是养眼的。
这么多年,在社会上打滚,女人是见多了。有假装清纯的,也有真正有才情的,有清高孤傲的,也有可爱抚媚的,但个个最终逃不过两个词:“强势精干”,“张牙舞爪”。
本来我是不想去的,但想想这么早回去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如去消磨一下时间也好。
我到了进去时,罗浩他们进行的正欢。见到我,他们一下变得拘束,好像很放不开的样子。
早知这样,我就不来了。
胖胖的李总热情地向我介绍他们公司的人,原来就两女人,我心中升起股不屑。
但其中一人好像有点眼熟,我不禁又再看一眼,这一眼让我眼睛顿住,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方梓。
我千思万想,日夜挥之不去的方梓,竟然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我一时有点错鄂,既有惊喜也有失望,想不到方梓现在也变成了我心中厌恶的那种女孩,出来应酬。
但我很快就让自己镇定下来,恢复正常,因在胖总为我们互相介绍时,在方梓脸上看不到一丝老同学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必要表现地像个兴奋的傻小子一样露出惊喜的表情。
也有可能她已经不记得我了,毕竟我们有六年未见了。
于是我淡淡的对她点头示意,就像对所有初次见面的客户一样。然后,落坐。
席间,我还是装作不经意地瞄了她几眼。
一头俏丽的短发,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亮的,一裘白色莲衣裙,勾出妙曼的身姿。高中时的青涩没了,现在的她就如雨后清晨开在枝头的白玉兰,清丽脱俗,又不失曾经的书卷味。
以前我就觉得她耐看,想不到现在长开了,这么漂亮。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话不多,没有刻意表现出对我们公司的人的讨好,淡定自如地只顾吃她的菜。
胖李总带来的另一个女孩就不一样了,频频向我们公司的人敬酒,还有意无意撩我。
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到处撩骚,这种女的我见多了,真是不胜其烦。
所以当她向我敬酒时,我一点面子都不想给,场面就疆住了。
感觉到了我的不快,罗浩为了给她解围,便把矛头指向了方梓,要她给大家敬酒。
这小子真会怜香惜玉,却不知他这样,更让我生气。
李总出来解围说方梓不会喝酒。
这话谁信,出来这种地方,哪个不会喝点。
罗浩以为只是推词,叫得更起劲。方梓一再推脱。越推,罗浩他们越起劲,以为方梓是卖关子。推得久了,罗浩觉得很没面子,端起酒杯便要强敬方梓。
方梓实在推不了,李总也不好挡,眼看方梓端起酒杯就要喝。
我突然就感到很生气,站起来说:“别闹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散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黑着脸离席而去。
事后我点后悔,不该这么冲动,这样的表现真不是平时的我。可看到方梓被人围功,她又没坚持时,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我知道其实我是在生方梓的气,生她高中毕业时一声不吭不告而别的气,生她大一国庆节我去北京看她时她却与另一男子相偕离去的气,也生她现在与其她女孩一样为了生计出来应酬的气。
可前两个原因她根本不知道,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最后一个原因那也不是她的错,况且连她男朋友都不生气我生哪门子气?我为自己的幼稚感到可笑!
回到家,坐在阳台上,望着远远近近的灯光,慢慢冷静下来。
凉凉地风过,吹起我一地的思念。
我后悔刚才的举动,也后悔自己的冷漠,我该问问她还记不记得我。
我就不相信,她真的不认识我。
我心里一直有个结,这个结放我心里六年了。我以为已经忘记,当今晚再次看到方梓,我就知道自己一直没有忘记。
我还是很想问问方梓,问问她当年对我有没有过感觉,还是就是我的单相思。不管答案是什么,我现在都能接受。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停不下来。
我给罗浩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帮我找一下方梓的电话。
罗浩正奇怪我今晚的举动,等着我自送上门解释,不想我这就给他打电话了,这小子拐弯抹角打听。
我不想听他啰嗦,让他赶紧问。
很快,罗浩就给我找来了方梓的电话号码。
没电话时,立马就想听到方梓的声音,拿到时,又犹豫了。
对着那个号码盯了好久,反反复复拔了删,删了拔,才终于鼓起勇气拨出了那个号码。
关机。
我不死心,又拔几次,还是如此。
我又打电话问罗浩这个号码到底对不对。
罗浩说千真万确,是明华的胖李总提供的,肯定不会错。
这次连罗浩都起疑了,问我干嘛。
我立马把手机挂断了,心情不好,懒得理他。
后面几天我又打了几次,还是关机。
算了,等上班后,我直接去她公司找她吧。
3
梓
稻城亚丁回来后,第二天就开始上班了。
那天下班有点晚,出得公司正想着去哪里吃晚饭。
“方梓。”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以为是我的耳朵出现了幻听,继续向前走。
“方梓。”这次声音大了些。
我慢慢转过身,然后就这样我再次看了他,陈槿。
高中时,我们一起爬过山,他热心的辅导过我的数学,离校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肩并肩漫步过校园的小径,他还说第二天要送我。
但重逢的那天晚上,他好像又不认识我了。
我奇怪今天他怎么又会在我的公司楼下,还这么亲切地叫我。
我站在原地未动。
陈槿走过来微微低头,问我:“晚饭吃了吗?”熟络的就好像我们这六年从没分开过。
“还没有。”
我抬头,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我才发现,陈槿长得真的好高,与他对话我需要仰起头才行。
“那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陈槿说。
“哦。”
既然他邀请我,我也不能显得小气装不认识,于是跟陈槿上了车。
在车上,我用眼角余光看陈槿握着方向盘的手,再看向他棱角分明、线条清俊的侧脸,一时有点恍神。
六年了,我不知道他的任何消息,也没去打听过,想忘记,却还是时常会想起。
想不到现在,我就坐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的气息。
到了地,陈槿停好车带我进去,我在陈槿对面靠窗的座位坐下。
我们一时没说话。
不说话又不笑的陈槿看着很严肃。
高中时与他就有距离感,现在他一副严肃冷俊的模样,更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拘束,我不动声色的把视线往窗外移了移,装作在欣赏窗外风景。
“什么时候来的上海?”陈槿突然开口问我。
我收回视线:“大学毕业就来了。”
“跟男朋友一起来的?”
我诧异地望向陈槿,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
大学时,我是交过一个男朋友,是对方主动的,但谈着谈着,就分手了。
“没毕业就分手了。”我淡然说。
“在上海也没交一个?”说这话时,陈槿眉毛挑起,嘴角微微上翘,有点看戏的味道。
工作后,热心的王姐倒给我介绍过几个,为了面子情,我不好拒绝,每次都去了,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没。”我如实回答。
听了我的回答,陈槿把背往后一靠,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没有男朋友他这么开心?
“你呢?一直都在上海?”我反问他。
“是啊。”
“与倩怎么样?结婚了吗?”我貌似随意问起,其实心里有一丝紧张,我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
“你怎么这么问?”陈槿突然坐直身子,向我逼近,墨黑墨黑的眼睛直直看向我。
我被陈槿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这时正好服务员来上菜了,陈槿叫我赶紧吃。
确实有些饿了,我拿起筷子开吃。
饭后,外面华灯初上,霓虹点点,一城的繁华。
陈槿建议我们再走走,我们就沿着街边漫走。
十月金秋,路边桂影婆娑,灯光透过厚厚的树叶泄下一地的温柔。
左边是高大英俊我曾经喜欢过的男孩,右边是一路树影重重,花香幽幽。
看着地上两个身影时合时分,我出现幻觉,以为又回到了那个纯纯的,萌萌的青春校园时代。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自己拉回现实。
可能陈槿也觉得这样的夜色适合漫步,不忍用言语打破这份美好与宁静,一路无话。
在漫步中,我心里细细回味往日时光,无光风月,无光情爱。
我想,陈槿现在的感觉应该与我也是一样的吧。
回去时,陈槿送我到公寓楼下。
下车了,我礼貌地与陈槿道别,欲转身离去。
“方梓。”陈槿叫我。
我停住,望向陈槿,以为他有什么话对我说。
等了半天,陈槿却只说了一句:“回去早点睡。”
我笑笑,转身离开。
4
槿
节后第一天下班,我就去明华找方梓。为了不让明华的人知道我与方梓的关系,我就坐在车里等。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方梓才从公司里出来,我赶紧下车叫她
方梓转过身见是我,好像有点迷惑。
我真诚地邀请她吃饭,她爽快地答应了。
在车上,我们都默契的没提起那晚互当不认识的事情。
“什么时候来的上海?”吃饭时我问她。
“大学毕业就来了。”她答。
“跟男朋友一起来的?”我语气里有一股酸意,不知道方梓有没有听出来。
“没毕业就分手了。”
那时看着他们那么好,竟然也分手了,我有些意外,但隐隐有些高兴。
“在上海也没交一个?”我装作无意问起。
“没。”
没有男朋友?那不是说明方梓现在是单身一人,我瞬间感觉心情大好。
“你呢?一直都在上海?”方梓反问起我来。
“是啊。”
“与倩怎么样?结婚了吗!”
结婚,与倩?
怎么可能。
“怎么这么问?”我有点奇怪。
正想听方梓怎么回答,服务员上菜来了。
下班这么久,方梓肯定饿了,我赶紧招呼她吃饭。
吃好饭,走到街上,已是满城灯火,我建议她再走走。
方梓跟着我,静静的走在我的右边。
凉凉的秋风吹过,飘来的不知是桂香,还是方梓身上散发的清香。我迷惑亦陶醉,想不到日夜想念的人,此时就在我的身边。
我们都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走着,也不知方梓想些什么,我倒希望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后来我开车送她回去,在楼下她礼貌地与我道别,转身离去时,我忍不住叫了一声“方梓”。
她回头看我,我有很多的话想对她说,可太多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我只说了一句“回去早点睡”。
方梓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再次转身离开。
5
梓
自上次与陈槿再次相见后,他就经常找我。
我不知道我们这算不算约会。说是吧,我们没有恋人之间那样的亲密,说不是吧,一男一女经常一起吃饭逛街,再单纯的关系,恐怕别人也会往歪了想。
好在到目前为止,公司的人都不知道我与陈槿有私下交往,不然,解释起来还真麻烦。
这期间,我也侧面知道陈槿并没有与倩走在一起,具体因为什么,陈槿没说,我也不问。
顺便说一下,我们公司与他公司的合作成了。国庆节过后,就签了合同,胖总乐的什么似的,吴僮也是。为了这事胖总还特意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欢庆会。
有个周末我突然想去西塘,就立马去了西塘。
走了之后,才发现手机没电了,也没带充电器,于是一直关着手机。
本来走之前想跟陈槿说一下的,但一想到我们目前的关系,觉得没必要向他报备,所以也没跟他说。
一直以来我就属感性型,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在北京上大学那会,也这样。想去一个地方了,只要不上课,背起背包就走,走走停停,停停看看,来去自如。
记得跟洋谈恋爱时,有年国庆节放假我想去西藏,然后买了票就走了,也没跟洋说。回来后,洋跟我大发脾气。
他说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可以陪你一起,你这样一声不响就走,又找不到你,让我很担心。
当时,我没有过多解释,心里觉得我们虽是男女朋友,但各人也应有自己的空间,没必要事事都要向对方报备。
没多久,洋就提出要跟我分手,我也没多考虑就同意了。
一到西塘,我就爱上了这个地方,真是相见恨晚,后悔没有早点来。
白天,我走进青瓦黛墙、满院芳草的古宅,晚上,择一酒吧,临窗而坐,看两岸风景,赏水中光影。深夜回至旅馆,躺在床上听窗外秋虫唧唧。
第二天坐上乌蓬船游河。船身晃晃荡荡,橹声悠悠远远,船过桥下,我看桥上人,桥上人亦看我。
几近黄昏,我不欲回返。
但是第二天还要上班,终究要回去。
我搭上回程的汽车,恋恋不舍。
回到自家楼下时,远远地竟然看到陈槿的车。
我正想上前问他怎么来了,陈槿却已经看到了我,大步向我走来。
“这两天你去哪里了?打你电话都打不通?”他冷冷的语气中夹着责备,不像是关心,倒像是我范了什么大错,让他抓了个现行。
我心中极不舒服。
“我去了西塘,手机没电了。” 我尽量控制语气,但脸上已经表现出了不悦。
“以后有出去的话,记得要跟我说一声,你不知道,这两天找不到你,打你电话又不通,我很担心!”陈槿放缓了语气,满是担忧地说。
我抬起头,就算是再昏暗的灯光,此刻也掩饰不住他脸上的疲惫与落寂。
我心中一震,也自知理亏,遂也放缓声音温和地说:“好。”
以前我从没邀请陈槿上过楼,今晚我想邀请他上楼喝杯茶,以示我此次出行没有向他报备行踪的内疚感,但一想到每次单独面对他我都像打仗一样,就又犹豫了。
“你也累了,早点上去休息吧!明晚我们一起吃饭。”陈槿可能看出了我的为难。
我赶紧与他道别。
躺在床上,因为太累的缘故,一下子睡着了。
6
槿
自那晚知道方梓还没有男朋友后,我很是开心。
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一下子有了意义,也有了追求的目标,那就是,我要方梓做我的女朋友。
之后,一有空,我就打电话给方梓,虽然她的话不多,但每天能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感觉很满足。
有时我也会约她一起吃饭,然后压压马路。虽然如此,我还不敢冒然牵她的手。
不觉已到了深秋,屋外的叶子黄了,暖暖的阳光照射下来,清凉又有暖意。
我想,这样的天气,如果能与方梓去效游,那真是太完美不过了。
我打电话给方梓,关机中。
我猜她可能还没起床,就直接开车去了她家楼下。
到了她家楼下,再打她手机还是关机中。
我去楼上敲门,半天没人开。
我有点纳闷,周末不在家,难道去公司加班?
我又开车去了方梓的公司,但保安说方梓今天并没有来。
手机关机,家里没人,也不在公司,她能去哪呢?我有些担心。
不会出事吧?刚一想就揪心,不敢再往下想。
我束手无策,焦虑不安。
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国庆节,也是这样,我打她手机一直打不通,也联系不上,后来才知她与网友去了稻城亚丁。
难道今天也是这样,去哪里玩去了?
越想越觉得是,只要不是出事就好,心也渐渐镇定了下来。
平静之后,又莫名涌起一股失落。
我一刻找不到她,就着急上火,而她呢,出行,连一个告知的电话都没有,敢情这段时间我们的交往在她心里什么也不是。
我想我应该要好好考虑一下我与方梓是不是还要继续交往下去。
但一想到要放弃方梓,心里就涌起苦涩,一想到以后还会有另一个男子站在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陪伴着她,胸中更是绞痛。
我心情跌至谷底,落寂地开车回家。
担心,失望,焦急各种心情交杂折磨着我,一宿没睡。
第二天晚上,我又开车到方梓楼下,等她,想看看她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她对我不怎么在意,但我还是要看到她安全回家,才放心得下。
在车里我一直问自己,为什么当年对于倩我能说放就放,而现在对于方梓,为什么就不能呢?
我自己也没找到答案。
快到八点时,方梓终于回来了。
看到方梓的那一刻,我先前所有的慌乱,不安,焦燥变为激动,欣喜,而后平静。
这时,我就明白了,不管我在方梓心中如何,我只要方梓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呆在我的身边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一有如此认知,我认命了!
我下车向方梓走去,尽量表现得平静些。
“这两天去哪里了?打你电话都打不通?”
“我去了西塘,手机没电了。”原来真的出去旅行了。
“以后有出去的话,记得要跟我说一声,你不知道,这两天找不到你,打你电话又不通,我很担心!”
方梓轻轻地说:“好的!”
得到她的承诺,我心情好了不少。
虽然两天没见了,我很想与她多呆一会,但是看她一脸疲倦的样子,还是很心疼,催她早点上去休息。
方梓与我道别上楼。
看着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两天没见,她对我好像没有一点点留恋,我无奈又失落。
7
梓
元旦,公司要举行联欢晚会,营销部跳肚皮舞,排练时一个女孩脚扭伤了。
吴僮邀请我,让我顶替一下,我答应了。
大学时,我学过舞蹈。
平时我喜静,也不善肢体动作,当时选择跳舞时,也是一时冲动,想改变下自己,挑战下自我。
现在很庆幸当时的这个选择,在跳舞中我释放了自己,也在跳舞中找到了自信。
晚会那天我们刚一上台,就引来台下一片口哨声。
我微微一笑,扫视台下观众,竟然看到陈槿。他坐在第一排,还有上次一起吃饭的那个罗帅哥,应该是李总邀请他们过来看的。
晚会开始前我有给陈槿打过电话,让他有空过来看,他没有明确说要来,我还以为他不来呢。
我向他俏皮一笑。
陈槿一愣,像是没认出我。
也是,我现在的装扮与平时大相径庭,没认出来也属正常。
音乐响起,我没空关注陈槿,随之起舞。
跳到高潮处,观众掌声连连,口哨声连连。
我也热情高涨,兴奋处,看向陈槿,发现他的脸色却不好看,但我没有时间过多关注。
谢幕时,他的座位上空了,难道有事先走了?
随后我跟着人群回到后台,竟然看到陈槿。
陈槿一看到我,就大步向我走来,快速脱下身上的外套套在我的身上,然后拉着我就往电梯上冲。
我不明所以,心里很着急,想的是众目睽睽之下,被陈槿拉出公司,明天怎么向大家解释。
到了公司门外,陈槿才放开了我,我得以喘息,正想问陈槿到底发什么神经,这样没礼貌的把我拉出晚会现场,却听他用不屑的口气问:“你们跳得那叫什么舞?”
“什么舞?不就是你看到的舞。”我不明白陈槿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没看见你们跳舞时,台下那些人看你们的眼神吗?”陈槿生气了。
“什么眼神?”我更不明白了。
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又不说了。
“以后不要再跳那样的舞了,好不好?”
什么叫那样的舞?我不懂,非要陈槿说个明白,陈槿却迟迟不说。
我也懒得理他,转身离开。
陈槿却过来拉住我的手说:“方梓,做我女的朋友吧!”
刚还说跳舞的事,怎么突然就转到男友朋友的关系上来了,但我下意识突口而出的却是:“那倩呢?”
“什么倩?”陈槿疑惑地问。
“你女朋友倩啊!”我再次说。
“高中不是分手了吗?全校的人都知道。”
“你们不是合好了吗?”
“我们什么时侯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高考前几天,你们不是合好了,你们不是约好了在上海一起读大学的吗?”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疑问,今天我终于敢问出口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合好了?你听谁说我们一起去上海读大学?方梓,你那时该不是误会我们什么了吧?”
陈槿一连串的发问让我有点招架不住,赶紧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误会你们什么啊?”
“不对,你肯定误会了。”
看我方寸大乱,陈槿更加笃定地说。
“你不会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吧?”
陈槿忽然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以为我的那点小心思应该隐藏得很好,任何人都瞒过了,不想竟他被看出来了。
我一时窘得手脚不知往哪放,耳朵都要滴出血来,难堪的要命,直觉想逃,陈槿却一把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搂的紧紧的。
贴在他暖暖的怀抱里,听着他的心跳,我一阵慌惚,如一脚踏进云层里。
一阵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陈槿放开我,问我要不要回公司去拿衣服,我拼命摇头,让陈槿送我回公寓。
刚才与陈槿双双离开,现在又双双回去,打死我也不回去。
在车上,陈槿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
我很想提醒他,这样开车不安全,但看他一脸开怀又幸福的样子,又不忍心开口。
我自己也一直沉浸在一片迷茫中,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不真实,像在做梦。
8
槿
元旦那天,罗浩跑到我办公室神神秘秘地对我说,明华要举行元旦迎新晚会,李总发来请谏邀请我参加。
参加是一定要参加的,不过不是因为李总的请谏去的,而是为方梓去的。
方梓有打电话给我,说她有一个节目,如果我有空的话,可以过去看。
这是方梓第一次约我,也是第一次邀请我去她的公司,我内心期待。
晚上,我带了罗浩及公司另外几个主管去了明华,李总把我们安排在了第一排。
明华的晚会节目还是不错的,或诙谐,或幽默,或高雅,或通俗,看得出明华的氛围不错,员工也很积极。
趁间歇时,我转头对罗浩及其他几位随行的人说,这样的活动我们恒安也可以做一做,既活跃气氛,又提高员工积极性。
他们不住点头。
正说着,四周传来一阵掌声。
我向台上望去,原来是一群性感四射的年轻女孩上来了。
台上的一个女孩向我笑了一下,我一愣。
我认识她吗?
我睁大眼睛再辩认了下,原来是方梓?
我有点不可置信,再次看向方梓。
只见她上身只穿一件遮住胸部的性感舞衣,露在外面的肌肤光滑白嫩。胯上掇着玲珰,一动,叮叮当当。下面穿得虽是长裙,裙摆的一边却开衩到腿根部,随着走动,修长光洁的腿若隐若现。
我看的血脉贲张,同时也倒吸一口冷气。
随即灯光一暗,音乐响起。
方梓她们在台上起舞,台下的观众也被撩得神魂颠倒。
尤其是方梓,因为是短发,在其他几个长发女孩中间,更显突出。那动作,那舞姿有多性感就有多性感,有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这样动态性感的方梓我是真想不到。
再看台下那一个个男的眼神,我肺都要气炸了。
这时罗浩凑了过来说:“陈总,你看,上次与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两个女孩也在里面,看到没?”
我当没听见,不理他。
“诺,就是那个短发的女孩,你还问过我她的电话,看到没?想不到她的身材这么好,这么性感!”罗浩啧啧有声感叹。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干嘛?”罗浩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
我理也不理他,向舞台方向走去,直觉想把方梓拉下来,但这样好像不妥,我改去了后台。
舞蹈一结束,看到方梓下来,就赶紧过去脱下身上的外套裹在她的身上,不管别人诧异的眼光,拉着方梓就往电梯里走,一路冲出明华。
方梓被我拉得莫名其妙,几次想挣扎,都没成功。
到了明华公司门外,被风一吹,我也冷静了很多,放开方梓。
方梓气呼呼地看着我,等着我解释。
我没法解释的那么清楚,只得说:“你们跳得那叫什么舞?”
“什么舞?不就是你看到的舞。”方梓有点气呼呼的,一点都不觉得她们跳的舞有什么不妥。
“你没看见你们跳舞时,台下那些人看你们的眼神吗?”
“什么眼神?”
什么眼神?当然是赤裸裸、色狼一样的眼神,但在方梓面前又不好这么说。
我只能放低姿态恳求她说“以后不要再跳那样的舞了,好不好?”
“什么那样的舞?你说明白些,我不懂。”
方梓不依不饶非要我说个明白,我不说,她还生气了,转身就走。
我赶紧拉住她的手,不管不顾说了六年前就想说的话:“方梓,做我女朋友吧!”
“那倩呢?”
“什么倩?”
“你女朋友倩啊!”
女朋友倩?
“高中不是分手了吗?全校的人都知道。”
“你们不是合好了吗?”
“我们什么时侯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高考前几天,你们不是合好了,你们不是约好了在上海一起读大学的吗?”
“你听谁说我们合好了?还一起去上海读大学?”我半天反应不过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忽然,我感觉哪里不对:“方梓,你不会是误会我们什么了吧?”
“没有没有,我误会你什么啊?”方梓连连摇头否认。
没有?否认得这么快?更让人怀疑。
“不对,你肯定误会了。”看她方寸大乱,我更加笃定。
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到什么,有点不可置信,心砰砰跳,面上却一点都不显,漫不经心地说:“你不会在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吧?”
方梓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虽然是晚上又化着妆,但我还是看出来了。而且她手足无措,眼睛左躲右闪。
我只是试探性一问,看方梓这表情,感情是是真的?
我激动的找不着北,不知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我重重地将方梓搂在怀里。方梓任我抱着,没有推开,我幸福的晕头转向。
“阿嚏。”方梓打了个喷嚏。
上海的冬天还是很冷的,我赶紧放开她,问她要不要回公司换衣服。方梓直摇头,让我送她回家。
在车上,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幸福来得太快,我要一直拉着她的手,才觉得真实。
9
梓
转眼,已是深冬,将近年底。
一天,正忙碌时,手机响起,我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
“阿梓。”一个熟悉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不敢相信:“师兄!”
“我在上海,等会一起吃晚饭?”
“可以可以,你在哪?我去找你。”
师兄报了一个地址,我放下电话就走人。
师兄逸,全名叫欧阳逸。他的人就如他的名,飘逸出尘,俊朗非凡。他是我爸爸的学生,也是我爸爸的得意门生,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
可能是我前世与他结下了兄妹缘份,像我这么拘谨的一个人,在他面前却可以很放松。
在北京四年,我经常腻在他身边,什么都与他分享,谈恋爱也是。
他就像我的心情“垃圾筒”,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都往他那里倒。
而他呢,对我永远温润如玉,谦谦有礼。有时我觉得,上天真是厚待我,给我送了这么好的一个哥哥。
近段时间,因为与陈槿重逢,心情时不时处于过山车中,又与陈槿牵牵扯扯,暧暧昧昧,与师兄联系的少了,也还没正式向他说起陈槿。
到了师兄指定的地,远远的看到他坐在那里,眉目安静,姿态优雅。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向他走过去,叫他:“师兄。”
“阿梓。”师兄看到我,温和一笑。
“你什么时候来的上海?怎么不早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接你。”我有些责怪师兄来上海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我。
“我过来谈个项目,时间比较紧,一谈好就给你打电话了。”师兄不紧不慢地说。
他永远都这样,从容不迫,在他的字典里可能永远没有“心急”两个字,倒是我一听说他来了,就火急火燎赶来见他。
正与师兄聊着,电话响了,是陈槿。
“阿梓,我已经在你公司楼下,下来吧!”
听陈槿说他已在公司楼下等我,我赶紧跟他说抱歉,解释说我有朋友在上海请我吃饭,让他先回去。
陈槿一听说有外地来的朋友请我吃饭,马上责怪我不懂事,说既是外地来的朋友当然是我请客,哪有让朋友请客的道理,又说现在我是他的女朋友,更应该由他来请我的朋友吃饭。
我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过来。
“男朋友?”师兄一脸疑惑的问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师兄好像已经猜到什么了,接着问:“老师与师母知道吗?”
我像做错事的孩子,把头低下了,爸妈那里我还没说呢。
我纠结着要不要与师兄说说我与陈槿的过往,但一抬头,发现师兄正在出神。
他表情恍忽,眼神却飘得好远好远,好像连灵魂也出窍了。这样的师兄,我从没见过,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阿梓。”原来是陈槿来了,他在我身边坐下。
“你好,我叫陈槿,是方梓的男朋友。”
不等我开口介绍,陈槿就热情地向师兄伸出了手。
师兄明显一愣,反应过来后,不带表情地与陈槿握手。
“他是我爸爸的学生,叫欧阳逸。”我向陈槿介绍师兄。
相互介绍后,陈槿表现出的主动与热情让我大跌眼镜,陈槿平时对我是热情,但并不代表他对每个人都会热情,我就亲眼看到他对胖总以及其他人的冷淡与疏离。
而师兄呢,没有任何表情,一直淡淡的。这很奇怪,师兄对每个人都温柔有礼,为什么唯独对陈槿这么冷淡。
我想不通。
期间,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发现永远都温文尔雅的师兄脸上罩了一层霜,像是生气的样子。
难道陈槿把师兄得罪了?但师兄平时是最好脾气的一个人,从不与人生气。
再看陈槿,脸色也很难看。
他们这是怎么了?
见我回来,师兄就说有事先回宾馆了。
我们还刚见面不久呢,就要回去,我提议我们等会一起再逛逛,师兄拒绝了。
我让陈槿送他回去,师兄以不麻烦陈槿为由拒绝了。
陈槿也没主动说要送他回宾馆,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我有点生气。
看着师兄独自一人坐着出租车远去,我突然鼻子发酸,险些掉泪。
想起六年前我一个人去北京,在出站口,茫然无助。是师兄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越而来,提上我的行李,带我去新学校报道,那一刻的温暖与感动,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后来我赖着他,让他带我去逛王府井,去看故宫,去爬长城。北京的角角落落几乎都是师兄带着我去的。
还有北京的冬天多冷啊,我躲在他的出租屋里,他做他的事,我看我的书,那场景很温馨。
现在师兄来上海,我本也该带着他去看东方明珠,去逛外滩,然后走遍上海的大街小巷,可是他就这么走了,我心里既内疚又不安。
见我还是望着远处发呆,陈槿酸酸地说:“可以不用看了,早就看不见了!”
被他一说,我才想起,今天他们两人都很反常。我问他,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陈槿否认,说哪会发生什么。
我不依,再问,他就说你师兄让我好好对你,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这话我信。
10
槿
方梓成了我女朋后,我很开心,每天都像泡在蜜罐里,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方梓是我女朋友!
我现在改叫她“阿梓”,我很喜欢看我叫她“阿梓”时,她露出羞涩表情的样子。我让她也改叫我“阿槿”,或者叫我“槿”,方梓一听马上脸红,死活不肯叫。不叫就不叫吧,她高兴就好。
有天我去她公司接她下班,方梓吱吱唔唔半天没回答,原来她已经提前离开公司了。
我有些奇怪,我天天下班来接她,她是知道的,如果先走了,应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我问她在哪里。
她说了一个地方。
我问她跟谁一起。
她说她跟一个北京来的朋友在一起,还说她这个朋友请她吃晚饭。
我警觉起来,北京来的朋友请她吃晚饭,她为什么要瞒着我。
直觉告诉我,这个朋友在方梓心中肯定不同寻常,我一定要过去看一看。
我向方梓找了些理由,说对方既是她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朋友自远方来,当然是我请客,哪有让朋友请客的道理。
我让方梓告诉我地点,我马上过去。
多年后再想起来,我都为自己今天的敏锐与决定点一百个赞,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聪明了,将一个差点成为我情敌的人就这么轻意地赶走了。
到了之后,停好车,我从车上下来,向大门走去。还没进门,我就被眼前看到的场景钉住了脚步,整个人呆住了。
通过二楼透明的落地玻璃窗,我看到了坐在里面的方梓,还有坐在她对面的她所说的那个朋友。
虽然隔得有点远,但我还是看清楚了坐她对面的那个人,正是六年前我在方梓学校看到的那个他。心中虽有预感,但真见到时,心中还是堵得慌。
我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各种猜测从脑中划过:他们为何再见,是旧情复燃,还是余情未了,还是他们一直有联系,一直藕断丝连。
我再不敢多想,对自己说,方梓不是这种人,你要相信她,对自己也要有信心,既然方梓已经答应做你的女朋友,那就是你的女朋友,谁也抢不走。不管今天对方是什么来意,你都有法子应对。况且方梓已经跟他分手,你也不是当年那个一遇事就只会跑的弱小子。
我在心中想好各种应对方法,调整好情绪,让自己面带笑容进门。
“阿梓。”上了二楼,我在方梓身边坐下。
方梓回头见是我,向我微微一笑。
“你好,我是方梓的男朋友,叫陈槿。”我伸出手,主动向对方亮明身份。
对方审视了我一会,才淡淡地伸出手。看他一幅淡淡然的样子,不可否认,长得是不赖,难怪方梓曾喜欢过他。
“他是我爸的学生,叫欧阳逸。”方梓说。
原来方梓的前男友叫欧阳逸。
为了在方梓面前保持风度,我对欧阳逸表现的又热情又大方。
席间欧阳逸对方梓表现的非常亲密与宠溺,这让我有点忍无可忍。
我无时无刻都在想,怎么才能套出欧阳逸此行的真正目的。等方梓去了卫生间,总算有机会了。
欧阳逸则是追随着方梓离开的身影,久久收不回视线,我见了更是抓狂。
“你是不是还喜欢方梓?”
欧阳逸收回目光,挑眉看我,不答。
“方梓已是我的女人,以后不许你再打她的主意!”我警告说。
欧阳逸冷笑一声:“你的女人?你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说她是你的女人,你了解她吗?”
“认识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跟她分手,现在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不甘示弱地说。
“我认识她的时间也不短,整整八年。”我赶紧又补充,证明我认识方梓的时间并不短。
欧阳逸可能没想到我与方梓认识这么久了,比他们认识的时间还长,良久他才又冷冷说出一句:“那老师与师母知道吗?他们也同意?”
我被问住了。
我不知道方梓有没有跟他爸妈提起过我,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在欧阳逸面前退却,硬着头皮撒了个谎,说:“方梓说她春节带我回家,然后就把婚事定下来。”
欧阳逸的脸彻底冷下来。
看着他灰暗的表情,我心里说不出的爽快。他此刻的心情,六年前我也体会过,现在让他也体会下我当年的心情。
方梓从洗手间回来时,欧阳逸提出要走。我巴不得他早点走,但是方梓好像很舍不得欧阳逸离开,拼命挽留,还提议带他去逛外滩。
我心里说,方梓啊方梓,你怎么能在你的现男友面前表现出对你前男友这么热情呢?你让你现男友情何以堪啊?
“不用了,我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欧阳逸推辞,正中我下怀。
“陈槿,那你送师兄回宾馆吧!”方梓叫我。
让我做情敌的车夫?怎么可能?我当没听见。
“不用了,我自己打的回去。”欧阳逸冷冷地说。
这样更好,我心里说。
下得楼来,走到门口,欧阳逸拦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方梓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眼眶发红,似要掉泪。
我心里酸得要命,忍不住说:“可以不用看了,早就看不见了!”
方梓转回头,红着眼睛问我是不是对欧阳逸做了什么。
我坚决否认,事实也是如此,我确实没对欧阳逸做什么,只是多说了几句不是事实的话而已,但不久也会变成事实的。
我只是没想到欧阳逸这么快就放弃了,刚才在心里想的好几套与他斗法的法子一个都没用上。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我,也是如此,一看到方梓与别人在一起的身影,连面对都不敢就落荒而逃了。
想起六年前的那种痛楚,我不由自主地过去牵起方梓的手,说:“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一路上,我都在想,要不要让方梓说说她与欧阳逸之间的过往。看着她沉静又有点伤心的面容,放弃了。只要方梓在我身边就好,别的还是不要再深究吧,只要她往后对我专一就可以了。
11
欧阳逸
我很早的时侯就认识方梓了,到底有多早呢?我努力回忆。
那是一个炎热的无聊的夏日午后,我穿过镇上老旧的街巷,去往江边,看见一棵大树下,蹲着一个小女孩。她穿着一件吊带小碎花裙,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地上。
我走过她身边,瞄了她一眼,想看看地上到底有什么能使一个小女孩这么专注,以致行人走过她身边都不足以让她抬头。
我看到有几只蚂蚁在地上爬。难道她看的就是地上的蚂蚁?够无聊的!
离去时,我又回头看一眼那个蹲在地上的孤零零的身影,突然我又觉得这个小女孩很孤单。
一个人要有多寂寞,才会蹲在地上看几只蚂蚁爬行?
那年,我十二岁,方梓应该八岁。
几年之后,在转角的那棵大树下,我又一次看见了她。
那天,我有事要去方校长家,以前没去过,转了半天也没找到,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人问问,正好看到她。
我走过去,问她知不知道方校长的家怎么走,她转过身子看我。
虽然隔了几年,但我还是认出来了,她就是当年那个蹲在树下看蚂蚁的女孩。
“我带你去吧!”她说。
“谢谢!”
“不客气!”
之后,她就没再开口说话。
我发现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超过她这个年龄的沉静。
我跟在她身边,试图跟她说话,但是放弃了。觉得这样挺好,跟这样的一个小女孩走一块,感觉时光都静止了。
她将我带到一个楼道前,我准备再次向她说谢谢,她却用挂在胸前的钥匙将门打开了。
我惊异于眼前的变化时,她已对着里面的人说:“爸爸,有人找你。”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方校长的女儿。
方校长热情地将我迎进屋,方梓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与方校长讨论了下我即将要去参加数学竟赛的事,一直到我离开,方梓都没出来过,也没看到师母。
方校长向我解释说,师母去家访了,今天应该很迟才会回来。
方校长与师母他们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学校里,平时应该没多少时间陪自己的女儿,所以方梓的童年才如此的寂寞,才会在树下与蚂蚁消磨时光。
之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去方校长家的次数就多了起来,渐渐地与方梓也熟了。
老师让方梓叫我“哥哥“,方梓却坚持叫我“师兄”。
“师兄”,我被这个称呼逗乐了,这丫头大概武侠小说看多了。
她叫我“师兄”,那我是不是该叫她“小师妹”?
我也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当然,我不会叫她“小师妹”,而是跟老师一样,叫她“阿梓”。
那年,我十六岁,方梓十二岁。
再后来,我考上了市重点高中。也在那一年,随着父亲的升迁,我们将家也搬到了市里。虽然离开了,但每年寒暑假或过年过节回老家看爷爷奶奶时,我也会顺道去一趟方校长家,看看方校长,也顺带看看方梓。
再后来的后来,我去北京读大学,去方校长家的次数少了,见方梓的次数也少了。
大学毕业,我没有听从家里的安排,而是独自留在北京。
有一天接到方校长的电话,他对我说,方梓考上了北京的A大,开学时让我去火车站接一下方梓。
我答应了。
那天,虽然从家里早早出发,但到车站时,也已经晚了。在熙熙攘攘的车站门口,方梓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我快速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阿梓!”
“师兄!”
方梓抬起迷茫与无助的眼神,看是我,眼底露出惊喜与企盼。那一刻,我的心都要柔化了。
几年不见,这丫头长开了,真不错。
“走吧,我送你去学校。”收回视线,我拿起方梓的行李。
方梓乖巧地跟着我,在学校我替她办好一切,离开时,她对我依依不舍。
我怕方梓一个人在北京孤单,常常抽出时间去陪她,她对我也很赖。
我带她逛王府井,带她去爬长城。
有时方梓也会来我的公寓,她看她的书,我做我的事。
我一直以为自己对她的好与迁就,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直到有一次,方梓说她恋爱了。
我心里没来由地一惊,故意开玩笑似地说,那要先过了哥哥我这关才行。
方梓还真的带了她的男友来给我看,只看一眼,我就知道,这男的与方梓处不长。
为什么呢?这么说吧。方梓不是个主动的人,她的性情淡漠又坚持,温柔又细腻。而她男友洋呢,外表虽然帅气,但性格粗放,这样的人是走不进方梓的内心的。
事实也如此,不久,他们就分手了。
分手后,那傻小子还时不时向我倾吐他对方梓的情意,他问为什么方梓是这么冷淡的一个人。
我心里说:傻小子,以你的性情怎么能领会方梓的热情与深情呢!她的火热内心都被包裹在淡漠的外衣下,谁能脱下方梓的这件外衣,谁就得到方梓的心了。
后来听洋说,学校相继有男生追求方梓,都被她拒绝了,这让他心里也好受了不少,觉得挽回了一点自尊。至少,方梓与他分手了,也没有与别人在一起。
而方梓在北京的四年,我陪着她走遍了北京的街街角角。
在这四年里不知是我陪伴了她,还是她陪伴了我,我已分不清。只觉得,有方梓在北京的日子,天空都看似明朗灿烂了许多。
而她毕业后,不顾家里人反对,坚持要去上海,那时,我才惊觉,我啥不得她离开,我也才发现这个外表看似孤单淡漠,内心坚定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原来已经走进我的心里。
我很想留方梓在北京,可那时正是我事业走入低谷的时侯,我不敢开口,怕给不了方梓想要的生活。
也是对方梓太过自信,认为一般人入不了方梓的眼,我还是有时间的,等我事业一有起色,我就向方梓表白。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方梓就一直会在原地,就像在北京一样,后来她不是也一直没交男朋友吗?
方梓去了上海后,还是跟在北京一样,时常给我打电话,向我诉说着工作上,生活上的一切。她还把每次去相亲发生的趣事说给我听,这让我觉得,方梓一直就在我的身边,从没离开过。
近几个月,方梓的电话渐渐少了,我以为她工作忙,正好我的事业也走出低谷,有大好前景,趁这次去上海的机会,我想向方梓表白,如果有可能,我想把方梓带回北京。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措不及防,以致没有勇气面对,最后落荒而逃了。
去上海前,我没有给方梓打电话,而是事办好后,才给她打电话,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我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声音平淡的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阿梓!”
“师兄!”
“我在上海,等会一起吃晚饭?”我说。
“好的好的,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方梓的欣喜与激动让我觉得欣慰。
我告诉她地点,然后坐在餐厅里,等着方梓。
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窗,望着外面的街景,我内心不复平静,想象着见到方梓时的样子。
“师兄。”亲切熟悉的叫声从我耳边响起。
我转回视线,看到方梓站在我的面前。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原本的青涩与沉郁褪去,露出迷人自信的光采,但又不失她温婉清丽的本色。
我被这样的方梓晃晕了眼,不由地也唤了一声“阿梓”。
“你什么时候来的上海,怎么不早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接你。”方梓责备说
对于她的这种责备,我很开心,但没表露出来,我压着心中的波动,不急不缓地说:“我过来谈个项目,时间比较紧,一谈好就给你打电话了。”
我们正继续说时,方梓的电话响了。
她接起电话,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这么多年,我从没看到过方梓这样的表情。
电话里,方梓好像与对方解释她现在在哪里,与什么人在一起等等。
等她放下电话,我开玩笑似地问了一句:“男朋友?”
方梓没有回答,红着脸低下了头。
脸红?这代表什么?表示她有男朋友了?
我呆呆地望着方梓,一时反应不过来。
等有反应时,已是手脚冰凉,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所有的话语不知从何开口,只能呆坐在位置上。
“阿梓。”一个低沉又磁性的男声响起。
我抬起头,发现方梓身边已坐了一个年轻帅气,沉稳大方的男生。
“你好,我是方梓的男朋友,叫陈槿。”
这个年轻人直接主动,眼角眉梢处处表现出一股优越感,看得出平时应该也很骄傲,但我对他的热情表现的很平淡。
方梓向陈槿介绍说:“他是我爸的学生,叫欧阳逸。”
我心中一痛,又失望又失落,在方梓的心里,我只是她爸爸的学生?
这么多年,我对她的情思,她难道感受不到一丝一毫?
而她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就有了男朋友,还没对我说起,以前,她可是什么事都对我说的。
一种难堪的感觉油然而生,刹那,我所有情绪敛去,只剩满心荒芜,再也提不起兴致。
我知道我此时的脸色肯定好不了哪里去,想掩饰怎么也做不到。
期间方梓去卫生间,看着她的背影,我满心伤痛,怎么都收不回视线。
“你是不是还喜欢方梓?”陈槿的问话有点火药味。
我收回视线,挑眉,望着他,对于他的“还”字不解,但我没多问,也不想回应陈槿。
“方梓已是我的女人,以后不许你再打她的主意!”陈槿警告我。
我很生气,他认识方梓才多久,就说是他的女人。
“认识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跟她分手,现在她是我的女朋友。”陈槿果断地说。
已经跟她分手?他说话怎么这么奇怪,难道他以为我是方梓的前男友洋?
看来方梓并没有对她提起我,所以陈槿才把我与洋混淆了。
我不知道方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在陈槿面前提起我,但我现在懒于解释更不想解释。误会就误会吧,本来我的目的就是想让方梓做我女朋友,现在让他误会,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
“我认识她的时间也不短,整整八年。”陈槿又补充说。
原来她们竟已认识八年,方梓从没跟我提过,我以为他们认识不过几个月,我也以为方梓在我这从无所保留。
“老师与师母知道吗?他们也同意了?”我不甘心。
“方梓说她春节带我回家,然后就把婚事定下来。”
原来他们都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而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我彻底被“炸晕”,对方梓失望,对自己更失望。
接下去的时间,我再也无心坐下去,等方梓回来,找了个借口提前回了宾馆。
在宾馆里站在窗前,望着上海一城的繁华,我满心潇涩荒芜。
我以为这次来上海会是“暮然回首,那人在灯火阑珊处”,不想,回首来处,我早已失去了那个人。
12
梓
春假放假,我准备回家。陈槿说送我回去,我拒绝。陈槿的事,我还没跟爸妈说,怕突然把他带回去,没法跟爸妈解释,我自己也没做好准备将他带回家。
回去那天,陈槿特意来送我去车站。在车上陈槿半开玩笑似地说:“阿梓,放假这么多天看不到你我会想你的,要不你就将我带回家吧?”
看着陈槿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把头转向一边,装作没听见。
到了车站,他将我的东西拿下来,送我去侯车厅。
侯车室里一片闹轰,人来人往,又吵又杂。我让陈槿先回去,我自己上车就行。
陈槿硬是坚持将我送到车上,他把我的东西一一安置好,又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提醒我不要忘了给他打电话,做好这一切,他才依依不舍下了车。
列车缓缓启动,我探出头,准备向陈槿挥手告别,但看到他对面站着的女孩后,手停了下来,嘴巴张了张,没出声。
那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陈槿高中时的初恋女友倩。
怎么会这么巧,让我再一次看到了他们站一起的身影。
我知道不该对陈槿胡乱猜测,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既将回家的喜悦荡然无存,情绪一下子沉到谷底。
几个小时后车终于到站。
站台上,爸爸已经在焦急地东张西望,我探出头,向爸爸打招呼。
爸爸向我跑来,拿过我手上的行李。
在车上爸爸说:“阿逸昨天来过我们家,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真的!”没想到师兄也回来了。
“怎么,你们现在很少联系?”爸爸奇怪地问。
我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跟阿逸闹矛盾了?”爸爸见我不说话,接着问。
“怎么会,我跟师兄怎么会有矛盾,要有也是他与他女朋友有矛盾。”
“阿逸有女朋友了?怎么没听他提起?”爸爸惊诧地问。
“我不知道!”我赶紧说。
“我还以为阿逸一直喜欢你呢!“爸爸语出惊人。
师兄喜欢我?怎么可能?
“阿逸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好,对你也不错,把你交给他,我与你妈也放心,想不到他有女朋友了?”爸爸自问自答。
爸爸说的这是什么话?师兄对我是很好,可他是将我当成他的妹妹,我也将他当成我的哥哥。
据我所知,师兄的家可不是一般的普通家庭。他父亲是我们市的市长,母亲好像在哪个机关上班,一般的普通女孩可进不了他家的门。撇开他的家庭不说,师兄本人也是优秀至及,大学毕业独自留在北京自己打拼,现在也是事业有成,很多女孩对他趋之若鹜。记得我在北京时就有好几个女孩子喜欢他。
现在他对我是有几分情意,那应该也是看在我曾是他恩师女儿的情份上。
我这个人很有自知之明,师兄对我这样,我已经很满足,怎敢还有其他之想。我想不到的是,爸爸怎么也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到家时,妈妈迎出来,催我们吃饭。
望着桌上满满的一桌子菜,我调皮地说:“谁这么有面子,能让我们的方夫人亲自下厨?”
“就你贫嘴,快洗手吃饭!”妈妈笑着拍了拍我的头。
我迫不及待地洗了手,就开吃了。
饭后我抢着要去洗碗。
妈妈笑着说:“我女儿真的长大了,我可以享清福了!”
妈妈露出幸福的样子去客厅看电视了。
我慢慢洗着碗,听着客厅传来的电视的声音,也觉得这样很幸福。
洗好碗,妈妈看我累了,催我早点去休息。
坐了一天的车,也确实累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未读信息也没有未接电话。
不是说见不到我会想我的吗?原来说的都是假话。
那我要不要先给他打个电话呢?
凭什么我先打给他?不打。
睡意袭来,我关掉手机,沉沉睡去。
第二天,有爸爸的学生来访,我无聊就去街上瞎逛。
后来爸爸又高升了一次,现在我们也住在市里。
虽然我原来就读的市重点高中也在同一个城市,但我一次都没回去过。
今天走在街上,突然想回去看看。
站在校园大门前,望着里面的教学楼,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与亲切。
前门锁着,我绕到校园的后面,从小侧门进去。
冬日的校园有些清冷。
我踩过路上的树叶,向着原来的桑树林走去。
桑叶已经掉光了,树林光秃秃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淡漠的人,也以为自己已经将以前的一切忘记,当再次站在这个熟悉的地方,记忆就像潮水,一波一波漫过。
我的眼眶不知不觉有点湿润,也有些想念陈槿。
我摸出手机,将那个滚瓜烂熟的号码拨了出去。我期待着他的深沉的磁性的声音,听筒传来的却是冰冷的女生。
竟然关机,我呆在原地,愣愣地,感伤了一阵,慢慢往回走。
13
槿
春节放假,方梓要回家,我说送她回去,她拒绝。我没再坚持,她决定的事,一般不会更改。
我送她去车站,将她的大包小包一一放上行李架,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到了别忘给我打电话,然后才依依不舍下车。
站台上,冬日的寒风吹起行人的衣角,有点萧瑟。听着列车启动的声音,我想回头再看一下方梓。
“陈槿。”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循着来声望去,原来是倩。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想不到这么巧,今天在这里碰上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
倩踩着一地的冬日暖阳,笑容甜美,向我走来。
今天的她格外引人注目,长长的大波浪披在身后,驮色的羊绒大衣穿在她的身上很合适,脚上的高筒靴蹬得哒哒响。
这个我曾经追求过的女孩一直漂亮依旧,现在更是自信满满。我笑着看着她,就像看一个多年的朋友。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送一个客户,你呢?我们的陈总怎么也在这里?”
“女朋友回家,送她上车。”
“女朋友?”倩一脸的不信,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与方梓的交往很低调时间又短,她不相信也正常。
“是的,刚确定关系不久。”
“怎么这么突然,都没听你说起。”
“其实也不突然,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想起高中时我与方梓之间的那一点小暧昧,嘴角不自觉上扬。
“我认识的吗?”
“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她叫方梓,高中同学。”
倩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我知道倩对我还留有那么一点希望,想着我可能还会与她合好。特别是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女朋友,更是让她坚定了这个想法。
我觉得不能让她把这个想法再继续下去了,于是接着说:“我们马上要结婚了,到时我给你发请谏,希望你这个老同学一定要赏脸。”
倩没再说话,勉强笑着跟我挥手告别。
看她故作坚强离去的背影,我对自己说:骄傲美丽如她,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回去的路上,接到妈妈的电话,告诉我舅舅舅妈回来了,让我去机场接他们,我将车掉头改去机场。
舅舅舅妈已经很多年没回国了,这次回来,希望他们住的久一点,到时把方梓也介绍给他们认识。
在机场,舅舅舅妈看到我很高兴,我也是。
我过去拿起他们的行李,对他们说:“走吧,我们回家!”
家门口,爸爸妈妈早站在那里等我们了。他们看着彼此有些激动,眼眶泛红。
我见了赶紧招呼他们先进去。
吃饭时,我尽量说些发笑的话题,逗他们开心。
舅舅与舅妈比以往是开郞了些。
这时我有点想念方梓,想着:如果她也坐在这里就好了,最好,边上还有几个我们生的可爱的孩子,打打闹闹。
如果真有那样的场景,表姐留下的阴影在我们家可能就真的过去了。
吃完饭回到房间有点晚了,想起方梓今天还没给我打电话,我赶紧给她打了过去。
她又关机。
握着手机,望着窗外静静的夜色,有点落寞。
几小时不见,已甚是想念,接下去还有好几天不见,不是相思成灾了?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才行。
14
梓
回到家,已是傍晚。
我摸出钥匙开门,客厅里传来谈笑声,有一个声音很像陈槿。
我心里自嘲:才一天没见,就这么想念,连自己的耳朵都出现了幻听,真是没救了。
我甩甩头,进门。
“阿梓!”“阿梓!”
客厅里传来老爸的声音,同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向来声望去,呆住。
真的是陈槿!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到我家来了?
天哪!我怎么向我爸妈解释我与他的关系?
等等,看他现在的样子与我爸很熟,就好像已经认识了十年八年。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懵了!
“阿梓,你去哪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陈槿等你很久了。”老爸责怪地说。
“叔叔,没关系,这不是阿梓不知道我来嘛!”
陈槿为我开脱,说着还过来牵我的手。
我下意识想躲,却看到爸爸暧昧的眼神。
我羞得手都不知往哪放,没话找话问:“妈呢?怎么没看见我妈?”
“这不是陈槿来了嘛,你妈又去买菜了。”爸爸笑呵呵地说,“你们先聊会,我去看看你妈回来没。”
看到我的不自在,老爸自动找借口出去了。
虽然想念,但我还是有点不习惯陈槿突然出现在我家里。
“昨天到家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害我担心!”陈槿小声说。
我没接话。
“不想我?”陈槿靠近我,又问。
他还好意思说,我不打给你,你就不会打给我吗?
接着陈槿又说:“我可是很想你,阿梓!”
我脸一红,为陈槿的直白,忍不住嗔怪说:“我不打给你,你就不会打给我?”
“欧阳逸都跟你分手了,怎么还来你家?”
刚还说想我,怎么又扯到师兄身上去了。
“师兄来过?”我惊喜地问。
“是”。
“那你怎么不留他吃晚饭?”我有点责备怪陈槿没礼貌。
“我留你前男友吃饭?我脑袋有问题吧!再说你爸爸也极力邀请过他,是他自己要走的,我可巴不得他早点走呢。”陈槿突然炸毛。
这么小家子气的陈槿可不像是平时的他,我正想讽刺他几句,突然发现他说的话不对。
他说师兄是我前男友?哪听来的?怎么近段时间,人人都误会我与师兄之间的关系。
我爸是,陈槿也是。
怪不得上次在上海,陈槿对师兄那么不客气没礼貌。
“师兄只是我爸的学生,我的前男友不是他。”
“哦!”
哦,就这样?没了?
我还以为陈槿应该还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呢!起码也会问问我前男友是谁。
不过不问也好,反正已经是过去的事,我也不是很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一会,爸妈回来了。陈槿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接过我妈手上的菜,我妈也不客气,让陈槿拿着,他们自然的就像早就是一家人了,比师兄在我家还来的自然。
妈妈眼睛都笑眯了,跟陈槿一起进了厨房。
爸爸看着他们的身影,对我说:“阿梓,有眼光,陈槿这小伙子不错!”
“爸,你才认识他多久,就说他不错?”
“爸爸带过多少学生,看过多少人,不会错的。”
“你女儿也很优秀,行吧!”
“那当然,我女儿德才兼备,貌美如花,谁能娶到她,那是他三生有幸”。
我被老爸的大言不惭逗乐了,但是心里美滋滋的。老爸平时欣赏的人不多,师兄是其中一个,现在陈槿也也能被老爸称赞,我为陈槿感到骄傲。
“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陈槿出来时看我们都在开心地笑,好奇地问。
“不告诉你!”我调皮地说。
陈槿过来宠爱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有点不好意思。
老爸当作没看见顾自进了书房。
“我要去参观我女朋友的闺房,你来吗?”陈槿说。
什么嘛,还真把自己当成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我领着陈槿进了我的房间。
我的房间与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很简单,除了一张床,剩下的都是书。历史的,古典的,言情的,武侠的,五花八门,连小时候看过的连环画都还在。
陈槿显然被眼前的场景震到了,这本翻翻,那本瞧瞧,最后他拿起一本老旧的连环画,翻开,久久没合上。
我有些奇怪,走过去,发现陈槿其实并没在看,而是盯着里面的图像发呆,走神。
“陈槿。”我轻轻唤了他一声。
陈槿没看我,而是慢慢开口:“小的时候,我表姐也很喜欢看这种连环画,她一看起来,就不陪我玩,我很无聊,就故意跟她抢着看,她不让,我也不让,最后,书都抢破了。表姐很生气,跑我妈那里告状,说我故意撕她的连环画,我妈宠她,也相信她,说我调皮打我,而表姐呢,躲在一边偷笑。”
我从没听陈槿说起过他还有个表姐。
“你表姐在哪?哪天也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六年前就不在了!”。
我愕然,不知陈槿的表姐有着怎样的过往,也不知他的表姐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这么年轻就这不在了。看着陈槿默然又忧伤的表情,我没敢再问下去。
我走过去,轻轻地握住陈槿的手,他的手冰凉冰凉。
“阿梓,你以后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吗?”陈槿反过来握着我的手。
望着陈槿脆弱而深情的眼睛,我不由郑重地点了点头!
15
槿
第二天吃早饭时,我向家里人宣布一件事:“今年春节我不在家过!”
半天没人反应,他们以为我开玩笑呢。
“吃了饭我就走!”我再说。
“一大早发什么神经!”老妈白了我一眼。
“我是说真的,今年我去我女朋友家过年!”
他们齐齐放下筷子转头看我,期待我继续说下去。
他们越想知道,我就越不让他们知道,吊吊他们的胃口。
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专心吃饭。
吃好早餐,放下筷子,我甩了甩手上的车钥匙,潇洒地对他们说:“我走了!”
“儿子,你说真的?”老妈慌了。
“当然是真的!”
“可你还没说你女朋友是谁呢?”老妈追着我问。
剩下的人也一脸好奇,看着他们的样子,我更不想说了。
“相信你儿子的眼光,你们肯定会满意的,你们就等着明年抱孙子吧。”说完,不等他们反应,酷酷地上车,绝尘而去。
车在公路上风驰电掣般驶过,我心里说:方梓,你就等着吧!
出发前雄心万丈,但当站在方梓家门口时还是有些紧张。
我按响门铃,想象着方梓开门见到我时的惊喜,忍不住发笑。
门开了,“阿……”阿还没出口就被我堵在了喉咙里。
来开门的竟是欧阳逸,他可能也没想到竟会是我,站在门内,没让我进去的意思:“你怎么来了?”
“阿逸,是谁啊?”
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询问声,我猜应该是方梓的父亲。
我赶紧自报家门:“伯父,是我,阿梓的男朋友。”
随即挤开欧阳逸走了进去。
客厅的沙发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眉目与方梓七分相似。
我赶紧上前自我介绍:“伯父,我叫陈槿,是阿梓的男朋友,本来昨天要送她回来的,因公司临时有事,走不开,今天我是特意过来的。”
我说话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又出来一位中年妇女,温婉柔和,眉目慈详,应该是方梓的母亲,我赶紧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方梓的母亲一听我是方梓的男朋友,马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而方梓的父亲对我说的话显然不信。
欧阳逸始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后来方梓的母亲说她再去买点菜,叫欧阳逸也一道留下来用饭。
欧阳逸极力推辞,跟着方梓的母亲一起走了,我也巴不得他早点走。
客厅里只剩下我与方梓的父亲,气氛有点古怪。
我在想怎么打破疆局,方梓的父亲却貌似自然的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些时事,与我聊着天。
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正聊着,听到锁孔转动的声音,我与方梓的父亲同时看向进来的人,原来是方梓回来了。
方梓看到我,像是见到鬼一样,呆在当场。
我走过去很自然地拉她的手,方梓把手往后缩,眼神不觉瞟向他父亲。
“阿梓,你去哪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陈槿等你很久了。”她父亲有点责怪。
“叔叔,没关系,这不是阿梓不知道我来嘛!”
“妈呢?怎么没看到我妈?”方梓白了我一眼,不接我的话。
“这不是陈槿来了嘛,你妈又去买菜了,你们先聊会,我去看看她快回来没。”
方梓的父亲走了。
我拉着方梓的手:“昨天到家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害我担心!”
“昨晚你不给我打电话,不想我?嗯?我可是很想你,阿梓!”我无限深情地说。
方梓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嗔怪地说:“我不打给你,你就不会打给我?”
还怪起我来了,我想解释,突然想到欧阳逸:“欧阳逸都跟你分手了,怎么还来你家?”
“师兄来过?”方梓惊喜。
我来她对我这么冷淡,欧阳逸来了她这么高兴?
“是!”我有些不高兴了。
“那你怎么不留他吃晚饭?”方梓责怪。
“我留你前男友吃饭?我脑袋有问题吧!”我脱口而出,是真不高兴了。
方梓哈哈大笑,直到都笑出了眼泪,我奇怪这有什么好笑的。
“师兄只是我爸的学生,我的前男友不是他。”
不是他,那是谁?傻瓜都看的出来欧阳逸对方梓有意思,我就不信方梓也感觉不出来。但奇怪的是,既然欧阳逸不是方梓的男朋友,那在上海时他为什么不解释?还默认!
我在想要不要问问她前男友的事,想想算了,就算她肯告诉我,我也不是很想听,我也怀疑自己能不能听的下去。
不一会,方梓的爸妈回来了,她妈妈手里提着大袋小袋,我赶紧过去帮她一起拎到厨房。
出来时,看到方梓与他的父亲两人不知因为什么事,正笑得欢。
我也想融入,走过去堆着笑脸说:“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
“不告诉你!”方梓头一歪调皮地说。
方梓的动作很可爱,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方梓发囧,她老爸对我们的小儿女动作视而不见自顾进了书房。
望着方梓娇羞的模样,我调侃:“我要去参观我女朋友的闺房,你来吗?”
方梓瞪了我一眼,带着我进了她的房间,对于她对我做的这些小动作我真是喜爱的不行。
站在方梓的房间,我有些惊叹,房间里除了书再也找不到任何饰物,不像是一个女孩子住的房间。
我这本翻翻,那本摸摸,最后被堆角落里的几本小小的连环画所吸引。
小时侯我们家也有这种图书,表姐很喜欢看,她看得很投入,我故意去闹她,用手挡她视线,或干脆去抢,气的表姐哇哇大叫。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不能自拔。
“陈槿。”方梓轻轻地唤我。
哦,我都快忘了,这是在方梓的房间里。
我慢慢地开口:“小的时候,我表姐也很喜欢看这种连环画,她一看起来,就不陪我玩,我很无聊,就故意跟她抢着看,她不让,我也不让,最后,书都抢破了。表姐很生气,就跑到我妈那告状,说我故意撕她的连环画,我妈宠她,也相信她,说是我调皮打我,而表姐呢,躲在一边偷笑。”
方梓问:“你表姐在哪?哪天也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我也想介绍给你认识,你们肯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但这永远都不可能了。
“六年前就不在了!”
方梓没再问下去,我也没再说下去,空气里流转一层淡淡的忧伤。
“阿梓,你以后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方梓过来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小小的手掌包裹着我,温热从她的掌心传来,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16
槿
接下去我与方梓的事出奇的顺利,我请求方梓的父母把方梓嫁给我。
方梓的父母说只要方梓同意就好,我激动的不知怎么好,想不到方梓的父母这么开明。
倒是我家里,费了好大一番口舌,爸妈才总算接受我有女朋友的事实。但在见到方梓及她的父母时,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们对方梓及她的家人都很满意。
我与方梓结婚那天,明来了,王蕾也来了。
明说,我就知道高中那会你就有这个贼心,不然你会有那么好心帮方梓补习数学?
我笑笑,不否认。
王蕾则气得哇哇大叫,说方梓太不够朋友,高中毕业一声不响走了不说,想不到还与我暗渡陈仓,现在连结婚她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也难怪她气愤,对于方梓的不告而别,我不也恳恳于怀了好几年。好在兜兜转转,我们又相遇了,有时缘份就是这么奇妙。
后来我们还特意回了一趟学校。
牵着方梓的手,漫步在校园里,不由让人产生感慨。
我们的青春葱岁月,三年高中生活,还有喜欢方梓的那点小心思,在今天想来,都莫名让人欢喜。
方梓则把我带到原来的那片桑树林,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那片桑还在,只时现在没以前安静。
现在正是桑椹成熟时,树林里有好多人在采摘,有男同学,也有女同学,你争我抢,好不热闹。
我拉着方梓的手,往回走。
想着,曾经六年的错过,竟换得今后一生的拥有,真好。
17
倩
我背对着办公室,立在窗前。
身后的桌子上,放着陈槿刚刚送来的结婚喜贴。那一方小小的红色,刺痛了我的眼睛。
方梓,高中同学,陈槿说。
我也是他的高中同学,还初恋女友呢?现在喜贴上印得名字却不是我。
我嗤笑!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围在身边的男生挺多。
高中刚入学不久,有一天我在路上走着,迎面走来一男生站在我的面前。
“我叫陈槿,从现在开始,我要追你。”
我愕然,抬头,看到的却是一个匆忙转身离开的背影。
我失笑,心想:又是一个无聊的男生!
我以为这件事就是一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也没放在心上。
不想第二天放学,后面来了一个男生走到我身边说:“还没吃晚饭吧?走吧,我们一起去!”
不等我回答,就率先走到了前面,坚信,笃定的就像我一定会跟上去似的。
望着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我认出来了,就是昨天说要追我的那个男生。
我突然感到有点好笑。我有答应吗?他哪来的自信认为我就一定会跟他一起去吃晚饭?
但是不知怎的,那天我竟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就是他的那种自信与笃定吸引了我,让我不自觉地就跟着他走了。
就这样,陈槿以他就是我男朋友的姿态天天出现我的面前,我没明确拒绝,也没有明确承认。时间久了,学校里所有的人都公认我们是一对,我也懒得解释。
其实陈槿在学校很优秀,人长得阳光又帅气,成绩不是最好,但也在前几名,特别是他的篮球打得很漂亮。
每次学校一有篮球赛,他都会上场,常常惹得一些花痴女生尖叫。那时的陈槿性格开朗,放荡不羁,特别他对人展开他的痞痞的笑容的时候,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跟现在的沉稳,冷漠,淡定简直是判若两人。
很多个午夜梦回,我都在想,曾经如此透明的一个人,也有一天会变得如此深沉,冷漠而又让人捉摸不定。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很好,每个周末他都会买来早餐送到我寝室,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楼下那个难缠又刻板的宿管阿姨上来的。
时间久了,除了感动,也满足了作为女孩子都有的虚荣心。不知不觉当中,我已经被臣服,将他当成了男朋友。
一晃,我们到了高二下学期。这时隔壁班有个男生追我追的很紧,我拒绝过几次。但他自持家世外貌不错对我不依不饶,也只有这样的男生才会自信心暴满,以为所有的女生都会臣服与他。
一次,他以请教习题为由,约我。我明知不是请教题目那么简单,还是去了。
平时,我对这些男生都不屑一顾,那次为什么一反常态,只能说是虚荣心作崇。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学校里就传出我与这个男生也在交往的事,陈槿听了,跑来问我是不是真的。那时,我突然就不想解释。不解释就等于是默认,陈槿当场提出分手。我的骄傲与自尊不允许我向陈槿低头,我装作很干脆地同意了。
后来,我听说,陈槿为了我们分手的事,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经常独自在广播室里拿着话筒反反复复唱同一首歌《真的好想你》。我听了,心里很是窃喜。我想着这只是短暂分手,陈槿迟早会来找我与我合好的。
多年后才知,陈槿根本不是这种人,他的世界是如此的纯粹,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他对你好时,他的眼里只有你,你不在他眼里时,那你就是空气。
我等啊等,陈槿就是没来找我。不久,高三了,学业繁重,容不得我分心,我努力投入学习。有时,在走廊上或是校园里还是会看到陈槿,但是他都没主动向我打招呼。我有点着急,但我的自尊又不允许我主动向陈槿低头。
一晃,就快毕业了。毕业的前几天,我整理了东西,准备回家。在我步下宿舍楼最后一个转弯时,我看到了陈槿。那一刻,心情无比雀跃,想着:陈槿终于还是来找我了。
我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看着陈槿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故意声音平淡地问:“你来找我?”
陈槿不答反问:“你要回家?”
“是的,学期快要结束了,我想回家一趟,正好把一些不用的东西先提回去。”
“我送你吧!”陈槿说。
我心中了然,很自然的就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了陈槿,我们一起走出校园。
以前,每次回家,陈槿也都送我,替我拿着大包小包,送我去车站。
这一年多来,我都是一个人回家,现在,我们又像往常一样,走在这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路上,就像又回到了往日时光。
“听说你毕业后想去上海读大学?”我问。
“家人一直有这个想法,还没定。”陈槿说。
我说:“我毕业后应该也会去上海读大学。”
陈槿没有接话,我想陈槿应该明白我说的话的意思了吧,到了上海,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到了车站,陈槿送我上车。
我在车上看陈槿一直不曾离去,心里也依依不舍。我向他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但陈槿一直目送我离开。
我一直以为他那时是舍不得离开我,多年后才明白,其实他那时是在跟我作最后的道别。
很可惜,我当时没有明白我在那时就已经失去了他,还自以为是。
大学,我在上海,陈槿也在上海。
我在学校里等啊等啊,等着陈槿来找我。军训结束,也没等来陈槿。
我坐不住了,直接跑到了陈槿的学校。我满腔热情,心情激动,想象着陈槿见到我时的惊喜情景。
万万没想到陈槿见到我没有兴奋,没有激动,平淡的不能再平淡。
我生气地想:装冷漠,谁不会?我也故意冷淡。
我发现,我冷淡,陈槿更冷淡,我不打电话给他,他就从不会主动打给我。
这时,我意识到,我可能误会陈槿了,骄傲的我那时想:哼,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
就在我努力想忘记陈槿时,无意中又听到了一个消息,陈槿家出事了。
我很担心,很没底线的又跑到陈槿的学校去找陈槿。
那时的陈槿完全变了一个人,消沉,没有生气,整个人瘦的厉害,原先开郎的笑容没了,满眼的忧伤。
那一刻,我又母性大发,我决定,我要陪在他的身边,抚平他的伤痛。
我找各种借口去他学校,找各种理由走进他,但不管我怎么努力,陈槿再也没向我敞开心悱。
有时,就算我在他的身边,他也可以跟你不说一句话。刚开始,我以为他是悲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后来次次如此,我灰心了。
渐渐地,我不再去找陈槿,陈槿也从没找过我,我们就慢慢地失去了联系。
我开始交男朋友,短则几个月,长则一年,换男朋友就像换衣服,我也有这个资本。
毕业后我留在了上海。我知道自己美丽,也将这种美丽在我的工作中发挥的淋漓尽致,很快我就升为了我们部门的主管。
我想,我的生活就这样了,该尽兴时且尽兴,该作戏时且作戏,一切不必太过认真,过好当下就行。
就在我今朝有酒今朝醉时,又遇上了陈槿。那时,离我最后一次见陈槿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年。
那天,我带着助理小方去恒安谈一个项目。这个项目我跟了很久,因为细节上的原因,来来回回协调了很多次,最后还是没敲定。
那天我站在电梯里,想着,这次怎么着也得把它谈成功。
“陈总,您好!”
有人进电梯,我往边上站了站,因为想着自己的事,也没在意进电梯的人。
想着想着,无意一偏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我右前方。
看着前面那个冷俊挺拔的身影,我呼吸停止,不敢确定,迟疑地叫了一声:“陈槿?”
前面的人转过身,看着我。真的是陈槿,我呆在当场,忘了该如何打招呼。
这时,陈槿应该也认出了我,可能他也不知怎么向打招呼,只是向我笑了一下。
很快我的楼层到了,我不知该出,还是该上。
“去我办公室坐会吧!”陈槿说。
电梯很快关上,又上升。他从没主动邀请过我,我想说点什么来着,却发现,很难开口。因为陈槿满身的沉静与严肃,又隐隐透出一种冷漠感,让人不敢太靠近,我只好沉默。
眼看电梓一层层上去,心里越来越惊讶。电梓停在三十二层,我跟着陈槿去了他的办公室。此时,才算明白,原来,陈槿就是恒安的总经理。
后来,我们公司的合作很快就与恒安达成了,我很感激陈槿。因为公司业务上的事,我与陈槿又常常见面了。偶尔也会约起来吃个饭,虽然每次陈槿话不多,更多的时侯是漠着一张脸,但他不是对我一个人这样,他对所有人都一样。这就是陈槿与高中时期最大的区别。
渐渐地我也知道了陈槿这几年的一些过往。这么多年来,他从没交过一个女朋友,也从不对女人花颜巧语。洁身自好,低调有品位,年轻又自重。我心中窃喜,觉得这是老天的安排,安排我与陈槿重续前缘的,我心中充满了期待。
我开始结束与其他人暧昧的游戏,认真生活,努力靠近陈槿。
我对自己说:这次,我一定要与陈槿在一起。
我开始有意无意暗示陈槿,我们是可以重新开始的。不知是陈槿不懂我的暗示,还是故意装不懂,就是不回应。
这就让我想起了高中时,他热切追求我时,我也是这种态度,不冷不热,不拒绝也不明说接受。我想,风水轮流转,说的真是没错。想起当年陈槿每个周末送早餐给我的情景,再想想当下,不是不感慨的。
我与陈槿就这么不冷不热的处着,也常常一起吃个饭什么的,既不像普通朋友也不像男女朋友。
我想我与陈槿还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升华我与他之间目前的这种关系,只要给我时间,我相信我是可以的。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陈槿了,每次打电话给他,他都说很忙。
也是,将近年底我们都很忙。
那天,我送一个客户去车站,我想等这件事办完,我可以好好去见一见陈槿了。
在我送完客户想往回走时,竟在站台上看到了陈槿。
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冷俊的外表看上去竟柔柔的。
不期而遇,我很开心,叫他:“陈槿。”
陈槿见是我,笑了,站在原地。
我也笑了,这么看着,才突然发现我们已经两三个月没见了呢,我向他走去。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送一个客户,你呢?我们的陈总怎么也在这里?”我调侃。
“女朋友回家,送她上车。”陈槿说。
“女朋友?”我哈哈,以为他在开玩笑。
“是的,刚确定关系不久。”他接着说。
我怔住,忘了陈槿从不开玩笑。
“怎么这么突然,都没听你说起。”
“其实也不突然,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说这句话时,陈槿的思绪沉浸在回忆中,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嘴角上扬。
我的心狠狠被刺了一剑,陈槿与我在一起时从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我认识吗?”我不甘心,追问。
“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方梓,高中的同学。”
他又接着说:“我们马上要结婚了,到时我再给你发请谏,希望你这个老同学一定要赏脸。”
我惊讶地一句话也说不没出来,高中同学?结婚?这个变化来的太突然然,我不知该怎么反应。
我有很多很多的疑问想问,可是,喉咙突然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
我想,我那时的表情像哭,为了维护最后一点点自尊,我勉强笑着向陈槿挥手告别,仓惶而逃。
后来,我在罗浩处打听了一点消息,也知道陈槿确实交了女朋友,万万没想到,他的女朋友也是他的高中同学,而且还是高三同班同学。
我努力说服自己,那时,他们只是普通同学,但我不敢去求证,怕求证的结果与我想的相反。
我靠在窗边,望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姑且就这么认为吧,我喃喃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