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在田间地头、乡野路边,看到野苋菜时,就想起了父亲的野菜烩面,想到小时候,因为家里贫穷,平时吃的东西很少,肚子里缺油水,老觉着馋,总觉着父亲做的烩面就特别香、特好吃,成为记忆深处那种美好的感觉。
那时候,一年四季吃的最多的面就是浆水面。有时候也吃酸汤醋面片、臊子面,那都是来客人或过年过节才吃。至于烩面片,只有母亲不在家时,父亲才偶尔做一次。
记得那还是上小学的时候,一天,母亲不在家。中午放学,父亲不知从哪里拔来一把野菜拿在手里。父亲说:“你捡完菜,再来烧水,我擀面,咱们今天做烩面片。”我满心欢喜得答应着,同时勾起了我胃里的馋虫,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想象着烩面片不知是啥味儿。
那时候家里有两口大锅,一口锅烧水,一口锅烧汤。父亲擀好面,切成三公分长、两公分宽的长方形面片,均匀地铺在案板上,再撒上铺面,生怕面粘在一起。接着在院子里摘了个小西葫芦,挥舞着他那做过厨子的手,当当当的几下子一个西葫芦就均匀地摆在盘子里,像天安门广场上大阅兵的队伍,齐齐整整、英姿飒爽。这时,一口锅里的水已在翻腾,一口锅火已生好,就等父亲快来烧汤,快快吃上烩面。
父亲先在锅里倒少许的油,放入几颗花椒,再倒入西葫芦,翻炒 ,加入盐,加入另一口锅里烧开的水,接着就要打入自家鸡下的鸡蛋了;他先把鸡蛋打到碗里,搅匀,再用勺子舀着均匀地倒在锅里,锅里立马飘着一锅的金黄,像一片正在盛开的油菜花,再加上那一把被水洗过的翠绿。这半锅汤舀在盆子里,不压于当时皇宫的美食。
我不知已咽过多少口水了,再用笊篱把煮熟的面片搭进汤里,放点盐,倒上那时家里用麸皮酿的香醋,舀到碗里,再调上点油泼辣子,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素食面端在手上,用筷子一搅,鸡蛋菜和面片朝着一个方向旋转,挨挨挤挤、团团结结。这碗面多像亲密无间的一家人啊!我已抵挡不了它的诱惑,边吹边吃,而且多吃了大半碗。那顿酸辣爽口、爽滑劲道的野苋菜烩面,现在想起来还回味无穷,记忆犹新。
父亲不管做什么都很认真、仔细、严谨。家里过年过节来客人,都是父亲亲自下厨,他把每一道菜都精雕细琢,菜要切的有模有样、长短一制、摆放整齐,他经常嫌母亲的菜切的不匀,有时候不让母亲切。
记得有一年春节做年夜饭,父亲亲自下厨,我打下手,当我切蒜苔时,父亲不停地看,欲言又止。母亲说:“你爸不让我切蒜苔,嫌我切的不均匀。”父亲接着说:“华切的可以。”我听了有点不悦,心想:“不就切个蒜苔吗?长也是吃,短也是吃,老了老了,还那么讲究,活那么累干嘛?”今天想想,这不正是父亲做人的严谨态度吗?
后来,我也经常做野苋菜烩面,但从来没有吃到记忆深处的那种味道。看来这美好的感觉只能留在这泛黄的记忆力。
2016年12月份回家,父母亲把我当客人招待。做了一桌子菜,还冻了一锅排骨。坐在一起吃饭时,我又想起了那时的野菜烩面,说那是记忆深处的最好吃的一碗面。父亲说:“哪是因为那时穷,吃的东西太少,人肚子里缺油水,偶尔改变一顿就特别香。”“其实现在的饭菜远比那时的好吃,由于人们山珍海味吃的太多了,吃什么也不香了。就像每年的春晚,其实越办越好,但是人们老说不好看,没意思。没有最初的好看,是因为最初见得少、看得少,一场简简单单的春晚就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抹也抹不掉。”我笑笑说:“也是啊!”
谁知,那是最后一次回家和父母谈笑风生地坐在一起吃饭,最后一次给父亲过生日,过完年没几个月,父亲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父亲和他的野菜烩面就永远地定格在那一瞬间,永远成了我们的念想。
虽然父亲的野菜烩面再也吃不到了,但父亲教的认真做事的道理却受益终身。它就像一个路标,一直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给我动力、给我信念、给我力量。它就像一盏默默奉献的路灯,陪伴我、温暖我,照亮我成长的道路,激励我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