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师范时,我有个同学叫雪。我们都是济阳人,虽然不在一个宿舍,但老乡的关系让我们彼此之间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感。再加上我俩吃饭都特别慢,每次吃饭餐厅里总剩下我们俩,所以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那时候,我们关系好得就像亲姐妹,一块吃饭,一块上课,一块逛街,几乎形影不离。记得她五音不全,我们音乐考试要考唱五线谱,我帮着她先给五线谱标上简谱,再陪着她一遍一遍练习,嗓子都练哑了。最后,她好不容易通过了考试,激动地抱着我又蹦又跳。
后来有一次,她和同宿舍同学去水房打热水,结果水房的门槛太高,她俩又是用水桶抬的,水桶正好磕到门槛上,歪了。滚烫的水浇到她的脚上,瞬间起了两个鸡蛋大的透明水泡。我赶紧借了一辆自行车,推着她来到医院,医生做了简单的护理后,把我们打发了回去。看她在学校一瘸一拐地很不舒服,我又跑去和老师请假,做公共汽车把她送回了家。
我一直以为,我和她是最好的朋友,这些都是朋友间应该做的。现在我对她掏心掏肺,日后她也一定会这样对我。
后来有一次,我吃了餐厅不干净的饭菜,拉肚子拉的昏天黑地,躺在床上起不来。那时候,我一心以为她肯定会来嘘寒问暖,并且陪我去看病,没想到她听说以后,只是来到宿舍看了看我,说了句“好好休息”就开始和其他同学约着一起去教室上课。我有气无力地问她,能不能去医务室给我买点药,结果她面露难色地道:“不好意思啊,我的物理作业还没写完,要不你问问别人?”那一刻,我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窟窿,凉透了。我真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好朋友,却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表现得像个陌生人。最后,还是另外一个同学陪我去看了病。
这场病过去后,我也有意无意地和雪疏远了。后来我和一位朋友聊起此事,说自己当初怎么会把这样一个人当成好朋友,真是不值得。朋友哈哈一笑说:“其实雪也未必是个坏人,只不过你对她的期望值太高了,一旦她没有达到你的期望,你就会对她特别失望。”这话初听有些刺耳,细细想来却是人性使然。我们对一个人好,往往也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帮过他,他肯定也会帮我;我对他这么好,他也应该对我同样好……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对于所有人来说,对别人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
还记得我们学校刚建校的时候,领导提出集资建校,中层每人需要集资五万。那时候我刚刚买了房,银行还欠着一屁股债,拿出五万块钱根本不可能。当时我妈和姐姐给凑了三万,加上我自己手里的一万八千块,还剩两千,怎么也凑不起来。我和老公商量了一下,就想着找朋友凑一凑。我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娟,我们从小学就是好朋友,二十多年的时间,一直很铁。我们经常一起吃饭、带孩子出去玩,从来不计较谁花的钱多,谁花的钱少。我还知道,朋友找了个很有钱的老公,她公公是做建筑行业的,家里条件很好,而且他们夫妻工作单位也很不错,手里面肯定有闲钱,借个两千块钱问题应该不大。满怀期待地拨通了朋友的电话,电话里朋友表现的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可当我提出想要借钱时,对方却突然开始变得沉默起来。我打保证说,钱我用来应急,不会用很久,下半年肯定能还她。我当时心里想的是,都这么说了,朋友肯定不会拒绝,结果朋友支支吾吾地说,实在不巧,我最近也想买房,想换个大点的房子,手头实在是没钱。我听罢,像是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下去。
姐姐的大姑姐今年五十多岁,为人热心,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大姑姐参加工作以后,在单位过得不错,混得风生水起。那个年代安排工作很容易,找好关系花点钱就解决了,于是她把三个妹妹、一个弟弟都安排在了事业单位。有好单位,找对象自然也就容易得多,所以,姊妹几个都找到了很不错的对象。后来,大姑姐又在县城买了两处宅基地,给父母和公婆分别盖了一套四合院,亲家成了邻居,互相往来,很是融洽。后来,大姐夫干工程赔了钱,资金链断裂,请各位亲戚帮忙,各位弟弟妹妹开始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帮了两次,当大姑姐第三次寻求大家的帮助时,所有人都拒绝提供帮助,还不轻不重地数落了大姑姐几句。大姑姐非常失望,以前付出了这么多,大家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如今她遇到了一点困难,希望得到大家的帮助时,却遇到了这样的问题,她愤愤不平地对我姐说:“我之前那么帮这些姊妹,我以为自己在他们心里很重要。这次我遇到困难了,我满心期待地以为大家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结果他们不仅不报答我,还数落我。”
生活中,我们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精心发布了一条朋友圈,等着大家点赞评论,却发现点赞回复寥寥无几;在单位被领导误会而挨骂,希望同事可以帮自己以证清白,他们却选择了沉默;和伴侣吵架摔门而出,本以为对方会阻拦挽留,走了很远却发现身后只有黑夜。
于是,我们暗自失落,甚至心生怨气,觉得自己人生失败。其实仔细想想,是因为我们对别人有过高的期待,总希望别人做某件事、成为某个样子,如果没做到,就会痛苦不堪。我们所有的“怨气”,都是因为对对方充满期待才产生。所以,成年人最好的活法,就是降低对所有人的期待。只有降低了期待,人心才能平静,毕竟,谁也不欠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