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记

老实说,我对猫的感情还真是有些复杂,说是喜欢吧,也不全是,讨厌倒还还谈不上。但是不得不提的是,我家养过的猫可还真是不少。具体养了多少只,我也记不得了,唯一能记得的是家里的猫是没断过的,这只丢了或是死了,总有另一只可以替代过来。

孩提时代,小孩子们对小动物总是充满各种的怜爱和傻气。那时候村里隔三差五总是有乞讨的人上门,咿咿呀呀地唱着些什么,然后家里的大人们拿出干粮打发他们走,实在没有干粮了,才极不情愿地拿出一元钱给他们。这样的人上门,家里的大人总是不乐意的,可是这却是我们小孩子们的幸事,有时乞讨的人来了,还没到我们这儿,然后孩子们纷纷从家里拿了大饼、馒头等干粮,拼了命似的往外跑,追着送给乞讨的人。脑海中压根就不记得他们接了食物他们脸上的表情如何,只记得我们仿佛过年了那样开心。

我印象里的第一只猫,并不是自己家养的,那是一只流浪猫。也不知是被谁发现的,我见到它时,就蔫蔫的,站都站不稳了,身上污秽不堪,猫的眼睛上被眼屎之类的东西糊着,就这样一只可怜巴巴的小流浪猫,毫无美感可言,却激起了在场所有小孩子的同情心。我们又是给它弄食物、弄水,但是最终却没有一个家长同意把它带回家。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给它搭了一个窝,并约定好明天一起来看它。结果,第二天,它死了,躺在我们给它搭的窝旁边,身体硬硬的。那天我们很伤心,不记得有没有人哭,就当场把它埋了。之所以对这件事印象很深,一是因为确实印象深,二是因为我一本日记的第一篇记的就是这件事,曾经还被姐姐读给老妈,一向不怎么关注我的老妈破天荒的夸了我,所以印象特别深。

后来我终于有了一只自己的猫,它的颜值应该属于猫中的上等,黄白相间,毛茸茸的,十分招人喜爱。不记得我当时有没有给它起名字,因为我养的猫狗实在太多,有豆豆,可可,乐乐,喵喵之类的。这只猫超级乖,因为弟弟和我总是喜欢抢着抱它的缘故。它可不像二娘家的猫,黑乎乎的,人一抱就亮起了爪子,吓死人。我就被二娘家的猫挠过,那时我觉得我抱你,那是看得起你,你这黑乎乎的猫,怎么和我家小猫的颜值相比。被二娘家的黑猫挠后,我再也没碰过那只猫,却也更加喜欢自家的猫了。

不过我觉得自家的猫乖巧,家里的大人们却并不这样认为。父母一向是不喜欢猫的,尤其是这猫还经常闯祸。一次猫掉进了家里榨的葵花籽油缸里,我和弟弟费尽力气才把它救了起来,还好油缸是那种细长的缸,不是特别高,要是腌酸菜的那种大缸,它可就必死无疑了。猫毁了油不说,满身油光锃亮,我和弟弟根本抓不住它,四处乱窜。家里的毡子套、窗帘什么的全部未能幸免。老爸老妈追着猫打,我和弟弟拼命护猫,那场面真是相当壮观了。

一天,猫失踪了,我和弟弟到处去找,一个星期都没能找到,基本都放弃了。一个暴风雨的下午,它突然回来了,那时候真的开心地疯起,恨不得天天抱着它,生怕它再次失踪。但是好景不长,一天小猫回家吐了,还是姐姐最先发现的。爸妈走过来一看,断定小猫是吃了吃了耗子药的耗子,我和弟弟心急如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是老妈最善良了,尽管它平日里并不怎么喜欢这只猫,可还是在它危难之际拔刀相助。老妈到诊所给它买了药,并不是兽医诊所,我们这里也没有兽医诊所,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给它打了针。中午的时候,却发现小猫居然跑到了洗脸盆里泡着,老爸走过来看了看,“没救了,应该它体内的药发热,所以跑脸盆里泡着来了。”下午的时候,猫死了,身下全是水,我把手轻轻地放在它的身上,像往常一样,猛地我惊叫了一声:“小猫还活着,还有心跳呢,你们快过来瞅瞅!”“死了,就是死了,那身体都硬了。”老姐走过来说,那时候不知道怎么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怎么止都止不住。第二天,附近的小伙伴都来了,他们都知道我家的猫死了,然后一个个过来看,在商量着要给猫做一个木盒子,然后埋起来。那之后家里的气氛沉寂了好久。

一天我回家来,和家里的大人说,“我跟我大姑说好了,她家的猫又下崽了,还有一只没人要,我准备抱回家来养。”老妈很生气地说:“那只剩下的猫,腿有毛病,别要了,咱家快别养猫了。”我很任性,根本听不进去爸妈的劝,第二天一放学,我就把那只猫抱了回来。小猫刚出满月不久,不大点儿,瘦瘦巴巴的,黑白相间的,长得不是很好看,但是我还是很喜欢。晚上我在自己的小桌上写作业,那猫就在我旁边,老爸老妈在一旁说:“这小猫真有灵性,谁抱来的就和谁亲呢,看一直围着二丫头转呢。”我听了神气极了,开心地摸了摸小猫的头,更欢喜了。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披着被子在穿衣服,谁让冬天这么冷呢。结果却发现在我的被窝里,猫咪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死了。我大惊失色,大喊大叫,爸妈跑了过来。老妈一手拿着勺子,一边说:“你爸昨晚起夜时,看到小猫在地下,然后就把猫扔你被窝了。”我既伤心又内疚,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猫是昨天被我压死的吗?昨晚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了,恐怕只有这只小猫自己知道吧。结果又是附近的小孩子都来了,我死活不承认是自己压死的。他们问我猫是怎么死的,我声称猫是被垛倒了砸死的。正当我内心羞愧难当之时,二大爷来了,说是要看看我从他家抱走的那只小猫怎么样了,在二大爷要进来之前,我就吓得跑进了厕所,我拉着弟弟说:“就和二大爷说猫是被垛倒了砸死的,求你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感觉,尴尬、羞愧、内疚、伤心,总之复杂至极。这只猫的丧事较上只猫来说,更加盛大了。

从那以后,我对养猫一事不再上心了,尽管还是很喜欢,也总喜欢逗逗猫,但是还是没勇气养了。再后来家里养猫的事都是弟弟张罗的。

后来弟弟又从别处要来了一只猫,和家里养的第一只猫很像,也是黄白相间,很是可爱,家里的每个人都忍不住去逗逗它。

据说,未出满月的小猫是不能叫生肖属虎的人看的,因为要是被生肖属虎的人看了,猫妈妈就会把小猫咬死。尽管听到这样的传言很多,但是我总是无法想象那么可爱的猫妈妈怎么会咬死自己的孩子呢?我一直对传言持否定态度,但是还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保险,总是提醒自己的弟弟,等到咱家猫生小猫时千万不要领属虎的孩子来看。因为那时家里的小猫肚子里已经有了猫宝宝。

一天中午放学,家里的猫生产了,妈妈说,小猫还不足月,本来是不到时候的,不过猫应该是被别人打了。我和弟弟走了过去,瞧了瞧这些还不足月就提前降临人世的小猫咪们。一看吓了一大跳,那哪里是小猫啊,浑身一点儿毛都没有,简直就跟半大耗子似的,一动不动,没有半点活气儿。

不知是怎的,我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把弟弟的同学娜吸引了进来。娜进来了,我迎着和她说话,两人准备一起再去看那像耗子一般的小猫,结果更令我震惊的一幕出现了。猫的小窝里出现了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半大耗子”,娜很不解,以为那是猫抓的老鼠。可我却知道,那是它刚生不久的孩子啊,我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眼睁睁地看着猫把剩下的“半大耗子”全部吃完,仿佛它压根就没有生产过一样,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震惊得连娜是何时离开的我也不知道,那天感觉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我曾经在想会不会猫以为那是老鼠,所以把它们吃掉了;又或者说猫宝宝已经死了,所以猫把它们吃掉了。总之无论哪种解释都没办法让自己释怀。

第二天,弟弟给了我一个貌似合理的解释,弟弟告诉我:娜生肖属虎。

总之不管怎样,从那以后,我对猫的感情逐渐淡了,不像以往了。

从六年级时,我就开始了住校生活,在家的时间更少了,家里的猫猫狗狗更是不清楚了。高中时,村里的猫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受欢迎了,因为老鼠越来越少,猫开始泛滥。过去一家的大猫下崽儿后,好多家都争着去要的场景不见了,反而是越来越多的猫送不出去,开始到处去扔,都成了流浪猫。

高二的一次放假回家,家里大猫又生了小猫,这大猫早已经不是之前的了。小猫已经出了满月,其他的送人了,只剩下了一只,在炕上跑来跑去。我一时无聊,过去逗了逗。

下午我在洗头,准备收拾东西回学校,却看到到老弟将小猫装进了袋子里,我不解地问他要干嘛?结果却被告知要被送走,所谓送走,无非就是带到很远的地方,然后一放,从此成为流浪猫。简单地问了两句,也并没有多管,其实一只小猫能吃多少呢,多养一只也没多大问题。但是我也很不解当时的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不过最后也没能改变这只小猫的命运。我只是例行询问,我只是有点可怜它,但是我依然什么都没做。

回学校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那只猫根本没能给我的生活带来任何影响,早就忘了。

很快便放了寒假,我们那冬天家里一般都是吃两顿饭的,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我正帮做饭的老妈打下手。出去抱柴火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瘦瘦巴巴,浑身脏乱的小猫颤颤巍巍地走进了院来。就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它就是那只被弟弟送走的猫。突然我的记忆出现了重合,它就像那只我第一次遇见的流浪猫一样,不光我认出来了,弟弟也认出来了,老妈叫喊着快把它弄走,弟弟又一次地将它装进的袋子里,骑上了电动车,把它送走了。他回来后和我说:“这次它肯定找不回来了,我把它送了好远好远的地方。”我沉默着,没有说话。突然感觉我们真的很残忍,它千辛万苦用了一个多月才找回自己的家,结果又被送走了,这该是何等绝望呀!

从那以后,我决定再也不养猫了。那只猫再也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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