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天第十七个顾客。今儿小生意不错,这样除去这月开支,给老伴儿把那件羽绒服买了。这夏天反季节买冬天的衣服,划算。”
老吴是这片区域小有名气的手艺人。说是有名气,是因为附近再没人干这粗俗的营生:一个小摊儿,固定在邮局拐角的墙边,修鞋修包换拉锁配钥匙修自行车,有这类需要的人,都打听着来找他,手艺好还不贵。
“叔叔,麻烦您帮忙修一下这两双鞋,鞋跟儿不行了。”眼前的姑娘二十来岁,具体多大也看不出来,声音很好听,白底蓝花的麻布料防晒,牛仔短裤配上一双白色运动鞋,还别说这身衣服穿在这姑娘身上,怎么看怎么有一股清流雅致的味道。
“哦,换鞋跟是吧?”手艺人是个庄稼人,不太爱说话。早些年种地,闲季的时候周边集市上给人修鞋配钥匙修自行车。后来城乡发展农村的房子拆迁,家里也有小几套房。儿女也挺孝顺,这个年纪没愁没忧没外债,自己的日子过得也挺舒心,就想着再把早年的手艺拾起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自己晚年多一点力所能及的价值。
“嗯,换鞋跟叔叔。那就麻烦您了。”姑娘说话很客气,想必是家教好人也通达。
手艺人拿起鞋,按照往常的流程开始取下坏掉的鞋跟,在里面有空洞的位置插进去葶杆儿,以备最后往鞋跟儿上盯鞋钉时,里面有个结实的固定点。
“哎呀……叔叔,没事儿吧,流血了。”手艺人手一哆嗦,削刀直直地在左手食指上划出来一道血口子。姑娘寄过来纸巾,擦了擦血,怎么也止不住。“没事儿,就是道口子。”
“叔叔,您先忙,我一会儿就来。”姑娘转身就走。手艺人起身,到旁边的福利彩票店外的水管那儿,用清水冲洗起伤口。
“怎么还止不住呢。”想必冲洗伤口的时间不短,老吴回头的时候,姑娘已经坐在修鞋的地方了。
“叔叔,来,刚给您买了创可贴,贴一下吧。”手艺人一惊,这姑娘怎么会如此“不经人事”?按理说,现在的人都是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虽然说是给她修鞋伤到手指,可也是自己不小心才会这样。关心起我这样一个没什么“正经”工作的陌生老头子,怎么说都有点不习惯了。
“来,叔叔,您刚才用水冲了是吧,先擦一下。”姑娘说完,用纸巾将伤口的位置认真吸了水,打开创可贴塑封,在手艺人的食指上仔细贴好,最后轻轻按压了几下。
“好了,叔叔。”姑娘看起来很开心。
“谢谢啊,姑娘。”手艺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想着一会儿一定把自己最精湛的手艺,用在那两双鞋上,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四十分钟……
小摊周围需要修理东西的人,越来越多。
“看看行吧?”手艺人寄过来两双换好鞋跟的鞋子。说真的,这一次老吴真是用尽了全部心思,每一个小细节都打磨到了极致。
“没问题,您手艺真好,谢谢您。多少钱?”修鞋的过程,姑娘都看在眼里。
“给我十五吧,你还为我买了创可贴。”手艺人平时都是十块修换一双鞋跟,这个价格多少年没变过。
“叔叔,微信扫码过去了。”姑娘知道价格,在来之前已经听同事说过了。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手艺人看着微信上的二十元,有点不知所措。
“您先忙,我走了叔叔。”姑娘放下一包纸巾,骑着单车离开。手艺人这才注意到,姑娘原来早就发现他有点感冒流鼻涕。
抬头看了看姑娘离开的方向,手艺人微笑着,转向下一位耐心等候的顾客……
姑娘看看西边落山的太阳,欣慰地笑了:经历过太多黑暗的时光,现如今才能看到真正的暖色,原来自己也能给予别人力所能及的帮助。
眼底有光,心中无恙。这感觉,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