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而平等吗?当这个问题Duang一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可真令人讨厌啊!就像一只牛虻破坏了午睡者的好梦,被打扰得不得不起来看看到底被叮成什么样子了。事实上这个问题出现在1753年,出现在法国第戎科学院的征文启事,出现在卢梭面前。这个不太爱睡觉、喜欢思考、热爱写作的家伙把自己关进森林用一周的时间写下了一篇应征论文《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
论文是在一个假设的基础上进行推论的,就像一幢高楼在建设之初建造者不能确定是否已经把桩基打入了岩石层,完工之后需要用时间来检验建筑物的质量。经过260多年严苛的检验后它还矗立在那里,虽然整体有点破旧,样式有点过时,但结构仍然完好不需要拆掉重建。
卢梭的假设基于人类曾经生活的野蛮人时代,那时人们散居在森林里,没有语言,没有固定的住所,彼此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对同类没有需求,同时也没有伤害他们的欲望。他们由于要自食其力获得食物所以拥有强健而灵活的身体,因为会使用石头和结实的木棍所以在猛兽面前并不逊色,在自然界中没有天敌。他们除了受伤和衰老之外几乎不受疾病之苦。观察和感觉是他们认知周围环境唯一的途径,应付自然的各种情况则根据自己的欲望、恐惧来做出动物性的反应。
在卢梭的假设中的野蛮人具有原始的善,他认为:“野蛮人之所以并不是恶人,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善为何物,而阻止他们‘作恶’的,既不是理性的发展,也不是法律的约束,而是物欲的平复和对恶的无知。……事实上,没有任何人比出于原始状态中的人们更加温和了。那个时候他们被大自然隔离在距离野兽的愚蠢和文明人的智慧同样遥远的地方,同时,他的本能受理性所限,因而只知道防备眼前祸害的威胁;他们天生具有同情心,不愿意对任何人造成伤害,即使是自己受到了伤害,也不会再任何情绪驱使下对别人作恶。”
虽然野蛮人具有很明显的动物性,但还是有明确的界限可以区分的。那就是人类具有“自我完善”的能力。而这人类独有的能力则来自于我们的欲望和恐惧。卢梭认为:“我们无法想象一个既没有欲望又没有恐惧的人却费尽心思地推理。欲望的源头则是我们的需求,促进其发展的是我们的认知,而他们的欲望也以同样的方式受到了智力的促进,正是在欲望不断的释放过程中,我们的理性得到了完善。”
大多数人类学家、研究者赞美“自我完善”的能力,它使人类摆脱愚笨,远离野蛮状态。卢梭对此却提出了完全不同的观点。他说:“这一卓越的、几乎无限的能力(自我完善)却是人类所有痛苦的来源;正是这一能力在时间的长流中将人类从原始状态中拖拽出来,使他不能再过上安静、单纯的生活;正是这一能力在几个世纪中为人类孵化了所有的理智与错误、所有的罪恶与道德,久而久之将人类变成了统治自己与大自然的暴君。”
历经了数百万年的演化,人类在喊叫中产生语言,开始互相合作,出现家庭,形成社会,开始有了第一个人圈起一块地对别人说这是我的......人类在理性的带领下逐渐走出森林,迈向文明。同时不平等就像是文明的附赠品一样不管人类是否接受就送货上门了。卢梭说:“人类的灵魂与欲望在缓慢的变化中改变了原有的本质;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的需求与乐趣改变了目标;原始人逐渐消失,而社会呈现在智者面前的只不过是不自然的人类与虚假的欲望的集合,虽然这样的人类与欲望只不过是这些新关系的产物,在自然中没有任何真实的基础。……不平等带来的贪欲和野心与其说出于真正需要,不如说为了使自己高人一等而积累财富的强烈欲望,使所有人产生了相互损害的可怕倾向以及一种隐秘的嫉妒之心。所有这些罪恶都是私有财产的第一个后果,同时也是最初不平等的必然产物。”
一定有多人不同意这样的假设和推论,毕竟我们是理性的人,文明的人,毕竟我们已经理性、文明的那么久了。就连伏尔泰写给卢梭的信中也不无讥讽的说:“从没有人用那么大的智慧企图把我们变成畜生。读了你的书,真的令人渴望用四只脚走路了”
那么“回到自然状态”真的是卢梭在这部著作中表达的终极愿望吗?正如该书的译者邓冰艳所问。她的回答是:“事实上,卢梭所描述的处于自然状态下的人类更多地是一种形而上的假设,是面对现实的反潮流的思考,这样的假设,使人们得以明白‘我们并非生来如此'而是‘已然如此'向人们展示出人类是如何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从而进一步思考,要想摆脱现在的困境,我们所需要做出的努力。著作为我们提供的反思就像那条高速公路上的缓冲带,只有停留在缓冲带上的那一秒钟,人类才终于真正的思考。”
卢梭看到他的同类在他们因固执己见而走入的迷途上,还继续朝着错误,灾难和罪恶的方向前进。他用一种他们不能听见的微弱声音,向他们喊道:“你们都是毫无道理的人,你们不断地埋怨自然,要知道你们的一切痛苦,都来自于你们自己。所有人都朝着镣铐的方向奔跑,满心以为这样便可获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