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执掌汴州
朱温归唐后,受封左金吾大将军,担任河中行营招讨副使,不仅解了被围困之急,还华丽转身,成了唐王朝得力干将。
不久,唐廷封朱温为汴州刺史,兼任宣武军节度使,治理汴州。他的治所设在汴州,辖区包括汴州、宋州、亳州、颍州四地,但目前还驻扎在河中,等把黄巢从长安赶走后,再前去赴任。
这时候朱温仍担任河中行营招讨副使,河中、同州境内及周边的黄巢军队已被驱赶殆尽。
此时,节度使李克用等人已经攻入长安,黄巢守军大败,黄巢不得不离开长安,向东逃窜。
朱温也根据朝廷的旨意,入主汴州。他趁战事稍停之际,亲自回同州接回夫人张氏。一家人在刺史府内安顿下来。
一天,夫人张惠对朱温说:“将军,您已担任汴州刺史,兼任宣武军节度使,治理汴州,生活暂时安定,何不把母亲接过来,同享富贵生活?”
朱温一听,一拍脑门,直夸夫人贤淑。朱温说:“在萧县刘家,刘母待我最好,把刘母也接来吧。”夫人表示同意。
于是,刺史府即刻派出车马仆从,一行百余人,前往萧县去接朱母和刘母。临行前,张惠还特地购置了婆母和刘母的穿戴衣物,让他们一并带上。叮嘱帅府管事,见到朱母和刘母后的称呼和必要的礼仪。
一路上,车马经过之处,村庄破败不堪,残垣断壁,随处可见。也有很多衣衫褴褛、面如菜色的男女流民,乞讨奔跑于路上。多处池塘干涸,池塘中野生植物茂盛,高可及腰。大片田地无人耕种,杂草丛生,田鼠、野兔穿梭其间。
刘崇家住在萧县偏僻的农村,村外有几座大山,又远离官道,受战乱影响不大。
那年,阿三兄弟离家后,大哥朱全昱与母亲继续在刘家帮佣。刘母与刘崇,都不是刻薄之人,待他们母子还算仁义。朱全昱除了帮主家管理账务,还接下了朱存养猪的活计。也算是尽心尽力。母亲在伙房料理一家一日三餐的伙食。有时候,还帮着洗洗衣服。这些活计虽很忙人,但他们都是生于穷人家,干起来也还算轻松。
帮佣的人,最要紧的是看主人家的脸色,如果遇到主人家不把佣人当人看,言语中都是挖苦、蔑视之词,这样的帮佣是做不下去的。
刘家人虽是财主,还算是厚道的。刘母看全昱年纪也不小了,便和朱母商量着给他娶了一房媳妇。如今,全昱夫妇已生有两个男孩,一家人相亲相爱,和和睦睦。全昱和母亲对主家心怀感恩,做事自然会尽心尽力了。
朱母在刘家很省心,但是一想到出去的两个儿子,就会无比失落。听人说两个儿子都去当了盗匪,被人杀死了。
朱母由于过于思虑这两个儿子,常常夜不能寐。有时候突然梦中惊醒,梦中阿三因当盗匪,被官府抓住砍了头,血淋淋的画面让老人心惊胆战。又梦见阿三挥舞着大刀,接连砍下多人头颅。她也常梦到老二跪在自己床前哭泣,老人的心都要碎了。
朱母也时常派全昱外出打听消息,消息都是捕风捉影,不准确的。全昱常常安慰母亲说,说不定哪天老二和老三发达了,回来接您去享福呢!母亲知道是安慰她的话,从来也没有当真过,指望过。
这天,村子外面突然车声隆隆,马声啸啸,一会儿,几十名卫士手持武器进入了村子里。村中男女老幼以为遇到过路的盗匪,都吓得紧闭大门,躲了起来。
这时候,有人敲刘崇家大门,刘崇已经吓得躲了起来,门房开了门,来人问:“这是刘崇的府上吗?”
门房战战兢兢地说:“是。”
来人说:“我们是汴州府朱大帅派来的,我们来接太夫人的。”
刘崇躲在一旁听得真切,感觉到一定是朱家哪个儿子在外面当了大官,回来接母亲过去的。于是,刘崇去禀告朱母。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朱母,刘母听刘崇说来人是来接朱母的,也帮着找朱母。最后在伙房的灶台下面找到了吓得浑身发抖的朱母。刘母告诉朱母,外面来的人是接她去享福的。朱母哆哆嗦嗦地说:“你一定是弄错了,我儿子当了盗匪,官府是来抓我的。”
于是,刘崇又来到了门房处,问清了缘由,来人说:“汴州刺史原来的名讳叫朱温,皇上赐命全忠。朱大人还担任宣武军节度使,执掌军权。现在来接太夫人到汴州去享福。”
这下刘崇听清楚了,发达的朱阿三。过来告诉母亲和朱夫人。
刘母对朱母说:“我原本就说你家阿三不是常人,必成大事,看现在都做了汴帅,我从今以后要称你为太夫人了!我们刘氏一门,以后还要仰仗太夫人庇护呢!”说着就拉着刘崇给朱母行跪拜之礼。朱母马上拦住他们,说:“你们收留我们一家,对我们家有大恩,你这不是折杀我吗?”
刘母拉着朱母来到门房,刘崇告诉来使,这就是朱太夫人。
来使忙下跪行礼:“参见太夫人。”
来使又问:“汴帅与夫人说,要接朱太夫人和刘太夫人。刘太夫人在哪里?”
朱母指着身边的刘母说:“她就是。”
来使又下跪行礼:“参加刘太夫人。”
一下子把刘母乐得合不拢嘴,说:“阿三真有良心!”
看到刘崇在向她使眼色,她才明白过来,现在阿三是汴帅了,不能直呼名讳了,更不能喊他小名。
朱母拉着来使问:“你们那个大帅名字和我儿子相同,一定就是我儿子吗?不会弄错吧?”
来使告诉她,大帅原先是投靠了大盗黄巢的,现在弃暗投明,又投靠了朝廷,当上了大官了。她这才相信。
来使拿出了朱夫人准备的穿戴衣物,派一位女仆带二人到房间里去换衣服。换好衣服后,来使说:“两位太夫人,我们这就回汴州大帅府了。”
朱母问:“我还有个儿子在这里,你们大帅没说一同接去吗?”
来使说:“大帅只说先接你们两位太夫人,等你们到达汴州后,其他的人,大帅自然会有安排的。”
于是,两位母亲告别了刘崇和朱全昱,坐上了华丽的马车,跟随汴使一道去了汴州。
萧县距离汴州不远,一两天时间就到了。在距离汴州十里的地方,朱温已经摆好了仪仗,道路两边,前面各有500名骑兵,后面各有1000名步兵。当汴使的车辆到跟前时,朱温与随从立刻下马,给两位太夫人施礼,此时已有人撩开车厢门帘,朱温给两位太夫人请安。过后,让两位太夫人的马车先行,朱温骑马跟随其后,其他骑兵与步兵跟随在朱温后面,就这样一行3000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汴州城。
到了刺史府,有女仆引导两位太夫人上座,朱母居右,刘母居左。此时,朱温领着夫人张惠前来拜见。
张惠跪在朱太夫人跟前,行了参拜大礼后,又拜见了刘太夫人。朱太夫人搀起了张惠,赞美着说:“我这儿媳妇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这么贤淑,真是难得。”
张惠对朱太夫人说:“启禀母亲,适逢战乱,夫君和小女大婚之时未能接您到场,请您老人家恕罪,今后,您住府上,就让我日夜伺候您吧。”
刺史府的管事早已把两位太夫人的房间布置好了,每个房间里都安排有两位女仆伺候。朱温夫妇与两位太夫人共同用过晚餐后,早有女仆伺候一旁,领两位太夫人回房歇息了。
眼前这一切变故,似乎发生得太快了,犹如梦境一般。
晚上,朱母久久未能合眼。她想到和丈夫朱诚一同在砀山的日子,丈夫给富人家教私塾,一年到头很少回家,也挣不了多少钱。家中三个儿子天天吃不饱,面黄肌瘦。她除了要照顾孩子,耕种自家那几亩薄田外,还要帮人种地。累是累点,还能勉强度日。可朱诚一病之下,竟然离开了人世。那时候,家里连买口杂木棺材的钱都没有,她拉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跪在村子的路口,央求相邻,帮助埋葬亲人。后来大家纷纷捐赠些铜钱,买了口棺材,在众人的帮助下,总算把朱诚给安葬了。
一个妇人带着三个幼小的孩子,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她曾经绝望过。村子里有个好心人,告诉她,像她家这种情况,需要找一家富人,去帮佣,生活才能过下去。
再后来,又有人给她介绍到萧县刘崇家来帮佣。介绍人是同村的,与刘崇家是亲戚,刘崇家要找一个老实本分能干活的妇女帮助家里料理家务。这位乡邻真是一位好心人啊,从此,她们娘儿四个就住进了萧县刘崇的家。
刘崇家也是孤儿寡母,刘母信佛,有同情心。不过她的三个孩子慢慢长大,也是不省心的。最调皮的是阿三,成天惹事生非,要不是刘母宽厚仁慈,他在这个家怕也是呆不下去的。
想着想着,朱母便竟然了梦乡。
就在两位太夫人入府后不久,朱太夫人就对朱温说:“老三啊,你现在做大官了,你大哥还在萧县乡下过苦日子呢?你不帮帮他吗?”
朱温说:“母亲,我不会不帮他的,咱们兄弟有福同享啊。”
第二天一早,两位老夫人还未起身,朱温便派人给大哥朱全昱和刘崇各送去了黄金百两。
因州府与军中均无战事,朱温与夫人陪同两位太夫人吃中饭。朱太夫人对朱温说:“我昨夜一夜未曾合眼,昨天你接我们车马劳顿,我没有问你,你二哥现在在哪里?”
朱温面露难色,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只是沉默不语。
“你二哥怎么样了?你说啊!”朱太夫人急切地追问。
朱温起身,离开座位,后退几步,面向母亲,双膝跪地,悲哀地说:“母亲,两年前,我留守山东,二哥跟随黄巢转战浙闽,二哥已在闽南战死。二哥在闽南还留有两个孩子,等战乱稍稍平息,我定去把两侄儿寻回。请母亲放心。”
朱太夫人一听,老泪纵横,指着朱温,泣不成声。
“那你二哥的尸骨在哪里?入土安葬了吗?”
“那次战事,黄巢遭到了大败,几千人丧生,尸骨遍野,肢体都残缺不全,我又不在那边,无法找到二哥的尸体。”
朱太夫人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口中发出低低的哀鸣声。
朱夫人起身,搀扶太夫人坐下,拿出锦帕,帮太夫人擦拭眼泪。
这一顿的午饭,大家都没有心情,只吃了一点点,便各自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