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乱作一团
凤阳宫的寝殿由于正面朝东，盛夏的清晨，温暖的阳光柔柔的照进床幔，也许是太久没有睡一个好觉，穆宁珺仍是贪恋那份初睡醒的舒惬慵懒，像猫儿一样将脸埋进被阳光晒得又暖又软的枕头间，蹭了几秒，方心满意足的睁开了眼。
一睁眼，恰好撞进燕洵笑得满面春风的眼神里，她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问道：“几时了？你怎么没去上朝？”
她从前跟他夜夜同塌而眠，但穆宁珺一直都知道，他向来自制极强，每日黎明必然先起身练剑，沐浴更衣之后再去上朝。以前在安州的时候，他的军队治下军纪严明，然而从无一人叫苦抱怨，很大程度上，其实都是因为他身为主帅以身作则。
燕洵每次起身的动作都很轻，然而有几次穆宁珺还是会被他弄醒，每当此时，他总会微笑着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吻，说，时候还早，再睡会。但是更多的时候，燕洵什么时候起身，穆宁珺都是一无所觉的。何况这两个月因为闹矛盾，他们从没有在一起过夜，所以今日她才会忘形了，以为还是像住常一样，只是她自己一个人。
穆宁珺突然想起自己方才的小动作大概已经全然落进了他的眼底，不由得面上一热，却见燕洵唇边笑意更深，一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低笑道：“春宵苦短日高起，自此君王不早朝，我还上朝干嘛？”
穆宁珺的脸更红了，娇嗔道：“你还不快起来，不然别人还真的当我是魅惑君王的狐狸精呢！”
燕洵笑着俯身，温热的气息弥漫在她的颈项间，酥麻一一片，他的声音亦是低沉含笑，微哑而愈显魅惑：
“可不是嘛！朕还从来不知道，爱妃初初睡醒的时候，是如此地娇憨动人，我实在是舍不得离了去早朝呢！……”
话音渐渐暧昧消散，燕洵轻轻含吻住她的耳垂，穆宁珺身子一震，阵阵酥麻的感觉从耳垂扩散到全身，再撑不住，只得勉力抬手按住他在她后背缓缓游离的手指，半是娇羞半是求饶的唤了一声，“燕洵……”
他的手顿了片刻，低声哑笑道：“昨天不是还要勾引我吗？怎么今天就这般矜持了，嗯？”
穆宁珺大窘，连忙把头埋进被子里，焦急地喊道：“燕洵，早朝快开始了！”
“哈哈哈……”燕洵大笑出声，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揪出来，在她唇上深深一吻，道：“如果不是还要上朝，一定不会放过你！”
穆宁珺的脸红得不成样子，都快要能滴出血来了，一动也不敢动弹，只能一直低低垂着眼睫不说话，连呼吸都屏住。
燕洵又是一笑，这才放开穆宁珺起身，自己披上中衣，然后唤了门外候着的宫女进来服侍。
待宫人服侍燕洵穿上朝服，他又到了床榻边，对她朗朗一笑道：“看来你的勾引很成功，我今天反悔了，不打算让你走。你好好歇着，我忙完了过来看你！”
说罢，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带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意离开了。
穆宁珺再次羞得面红耳赤，她昨晚是怎么回事？竟然会主动说出那样的话来？
一起身，她便问了宫人纳兰红叶怀孕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叫了好几个太医过来，一开始个个吞吞吐吐，不敢说真话，但穆宁珺拿出宁妃的威严来，吓得一群人战战兢兢，老老实实地说皇后的确是有了身孕，大概是一月左右。
穆宁珺叹了口气，其实这样也好，纳兰玄墨先前暗中害了她的孩子，不就是希望红叶能够生下燕洵的嫡长子，将来继承大统吗？既然如此，她便让步吧！只要他不伤害燕洵，这些都能忍。
遣散了太医和众多宫人。坐在院子里想了许久，这才问一旁的关山月：“阿月，你还记得巫少卿吗？”
关山月点点头，疑惑道：“小姐，她不是巫族的人吗？你要找她做什么？”
穆宁珺神色凝重，“暂时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天机楼的人告诉我，纳兰玄墨跟南海巫师接触过，我觉得他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想请少卿姑娘来帮我个忙！”
关山月约莫明白了些，“小姐是怕纳兰玄墨请了巫师来对付你吗？”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但是早做准备应该不会有错！而且，巫族人远在南疆，想要把他们请到这里来，恐怕要半年时间。所以，我想早点联系他们。”
关山月点点头说道：“小姐放心，我会吩咐人去做的。”
“对了，陆长羽呢？为什么这几天不见他？中元节那天从楚风的衣冠冢回来的时候，我记得是他送我回来的，而且从那天开始，我就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气血比以往好了很多。他一定是又为我用了回春针法了是不是？”
回春针法，在妙手回春的阎罗谷神医手中，有“枯木逢春”之神效，是上一代谷主陆逊创下的最厉害最有名也是最难的针法，当初也是这一套针法，救了穆宁珺的命！然而这世上的事情有利便有弊，回春针法救人七分，伤己三分！
穆宁珺总觉得自己最近的身体较从前好了许多，与当初她离谷之时，陆长羽给她施那一次回春针法之后的感觉一模一样。所以，她现在很是担心他。
关山月安抚她道：“小姐不用担心，公子是回谷去了，那天他确实给你用了回春针法，不过他功力深厚，以前也给别人用过好几次的，你真的不用担心他。小姐也知道他的性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前段时间小姐心情不好，他也不想再让你烦心，就没有当面道别。”
穆宁珺稍稍放心了些，“这样也好，皇宫不适合他待下去。对了，离湘最近呢？她练习医术怎么样了？我还想着让她和上陵云赶紧成亲呢！”
关山月笑道：“小姐，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离湘没有学过武功，她的针法自然不能跟公子比，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练好。等她回来了，有些人只怕比你还急着她嫁人呢！”
穆宁珺忍不住笑了，上陵云这段时间实在是备受冷落，不过他倒还算坚定，一口一个非离湘不娶。偏偏关山月就喜欢为难他，让他一个习武之人去背什么《黄帝内经》，背不出来就不让他娶离湘，折磨得人都瘦了一圈。
燕洵下了早朝，便直接去了纳兰红叶的椒房殿，还让人准备了绫罗绸缎，金银珍宝和珍贵的药材一起带过去。
自燕宋联姻之后，虽然纳兰红叶只管后宫，但是毕竟她对怀宋最为熟悉，燕洵在商业一事上有些拿不准的事情，还是会与她商议。
只不过大燕自战乱平复之后，田野荒废，加上怀宋商业发达，经济势力庞大，因此燕洵还是采取了历朝历代的抑商政策。因此，纳兰红叶在怀宋一事上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小。
椒房殿虽然配置的宫人最多，但是纳兰红叶向来喜欢清静，所以多数宫人都只是在正殿和侧殿忙活，而且燕洵极少在早上去椒房殿，是以听到内侍禀报皇帝来了的时候，宫人们急忙停下手里的活，刚把纳兰红叶从书房叫出来，宫人就长长地报了一声：“陛下驾到——”
所有人俯身行礼之后，燕洵命人将赏赐之物送进殿，对纳兰红叶微笑道：“皇后有孕，身子需要好生调理。这些东西先用着，若是不够，你命人再去内廷司取就是！”
纳兰红叶微微一怔，自她嫁来这里，何曾见过燕洵这样温柔地跟她说话，还送东西？心里阵阵欣喜过后，她笑着回道：“谢陛下赏赐！”
燕洵看着她端庄贤淑的模样，实在很难跟儿时那个胆小却又调皮的”义弟“想到一块儿去。心下一叹，或许时间，真的会改变人。
“宁妃之前确实做得过分，朕已经训过她了，她日后也不会再来惹麻烦。所以先前的事情，还望皇后宽宏大量，莫要跟她计较。”
燕洵的语气虽淡，可纳兰红叶还是隐隐地听得出，他这是在为宁妃说情，又或者说是......为她道歉？
那么他今天做的这一切，是不是也是为了让她以后，不要再跟宁妃计较？
纳兰红叶无端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刚刚暖起来的心，忽然又凉了几分。脸上却保持着端庄的笑容道：“陛下言重了，臣妾身为大燕国母，自然不会跟宁妃计较什么。”
燕洵没有太过关注她的脸色变化，见她仍旧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道：“那就好！朕还有事，先走了。”随后，他又吩咐一旁的椒房殿总管桂允：“照顾好皇后，若有半分差池，朕唯你试问！”
桂允恭敬答道：“诺！”
燕洵才走出椒房殿不远，陈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当即乘着御撵迅速到了宣政殿。
风珉带着三个身着太监衣服的人跪下行礼，燕洵抬抬手示意起身，目光却一直落在风珉递来的奏疏，随后屏退左右，对其中一人问道：“姚大人除此奏疏之外，可还口头交代过你其他事情？”
中间一人答道：“回禀陛下，大人托小的转奏陛下，陛下攻下长安时，姚家全族得以保全，皆仰仗陛下天恩。姚家此次绝不会受小人蛊惑，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现京兆尹府已有了玄王的爪牙，大人不敢轻举妄动，特命小的随风将军前来请示陛下该如何处理！”
燕洵笑道：“姚大人倒是忠心！你回去告诉他，玄王好意岂可辜负？大胆接下便是。日后所图，风将军自会一一与他接洽！”
“诺！”
“行，风珉，你带他们出去！”
风珉领命而去。殿内只剩下风玫，他不解地问道：“陛下，为何不趁现在将玄王爷的势力一网打尽？万一日后玄王真的控制了京畿三营，可就麻烦了！”
燕洵摇头，“暂时不行！得先把他们稳下来。对了，上次你说南海巫师在玄墨府上，有没有办法把他请过来，朕想跟他谈谈！”
风玫摇头道：“恐怕很困难，那巫师据说只听命于纳兰氏。而且他终日戴着斗笠，不轻易见人。上次臣与他在街上交过手，他武功不高，只是会巫术，将臣困在了街上，来来回回数十次都找不到出路。”
燕洵凝眉，“这么厉害？”
风玫回道：“周将军现在青州，昨日臣收到他的来信，信中言东南海域的巫师似乎从百年前就与纳兰氏有关系，怀宋这些年海域不平，多半跟巫族的没落有关。”
燕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所以暂时不能打草惊蛇，你先下去吧，一有消息再来禀报朕！”
“诺！”
风玫退下，燕洵浓眉紧蹙，只觉得一切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可脑中思绪乱做一团千丝万缕缠绕着无法拆解的线，他在屋里踱来踱去，忽而坐下又忽而站立窗前深思。
东南海域，巫师，京兆尹府，南疆巫族，阎罗谷，续命灵蛊……
这些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似乎是有牵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