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双杠
白烂的玩笑和自以为是的陈年旧事,像那时候回家路上无聊的谈资一样一点点重拾。她说,不过是两三年,什么都不一样了。我说是,人在不同的地方应该就是不同的样子。
第一次自己决定的远行是在某个初秋,去天津,把幻想当做经验做了这样的决定。没有告诉家人,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和男朋友一起。想象中能够在陌生城市获得叛逆的自由和窃喜,但是没有。这个夜雨的郊区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瞪着快捷酒店黑洞洞的天花板,隔壁有人喝醉叫嚷,空气里有混凝土湿润的气味,耳畔的人发出深沉的呼吸。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有怎样的依赖和期望,才能在这样空洞的地方漆黑的夜里安稳熟睡。这个夜晚让我无望而不安,让我想到天亮就要回去,回到一个有人知道我在的地方。
时至今日想起来,离开家之前我一直自认随和自由,出发之后才懂得常在路上的人该有一颗怎样强大独立的内心。人在不同的地方应该就是不同的样子,我这样脆弱又缺少安全感的人,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待的久了,会产生向往浪漫自由的错觉,可是承受不起。两个想要一起远行的人,如果怀有不同的期待,最终还不是不欢而散。
要这么坦然的面对不争气的自己,很不容易。
回家后扔掉了过去三年的所有书信日记。因为面对从前使人尴尬,所以决定强行抹去那些痕迹。你可能会想都什么年代了,写这样东西的人一定很矫情。确实是很矫情,从刻板又充实的生活里强行挤出的文字,不过是写来讨好自己罢了。那时候在愁些什么呢,不开心的时候有朋友不分青红皂白来袒护,累的时候叹口气就有人来关心。那么多情绪可以浪费,那么多小孩子的玩笑可以开,我们把它写进信里,假装有过很多故事。
每次回忆起来都觉得幼稚,可是现在也未必成熟,只是放下了一些无人问津的执念而已。我们总想和过去和解,未尝不是为了接受现在的自己。
L姐是通常意义上很优秀的那种人——大学里成绩很好,毕业就找到高薪又光鲜的工作,人前人后都开朗豁达,好像从象牙塔走到花花世界里一点压力也没有。她在工作间隙来找我,说她学会了在公司做一条闪闪发亮的咸鱼,说哪一天没有被穿小鞋感觉这一天都不完整。
我看着她的愁眉苦脸突然笑起来:一年前你也是这么丧,可是那时候丧的是写不出论文和没有人约饭。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生活一往无常顺风顺水,心里却总是有个疙瘩,好像怎样都不如意。有人会说我们不懂人家表面光鲜背后的努力,还怪人家无病呻吟。其实未必,努力的人不在少数,好运的却只有那么几个,这几个人尚且自怨自艾,让看似平庸的大多数人情何以堪。送她走之后我一个人想了很久,觉得有些无奈和莫名好笑,我觉得她年纪轻轻就要老了,而我年纪轻轻却觉得她说的也对。最起码,她不是喝多了鸡汤在自暴自弃,是在适应。
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应该习惯于接受任何的自我,像《倾城之恋》里范柳原所说的——你若认识从前的我,就会原谅现在的我。我从来不是圣人,但也不是浪子,只是时过境迁人走茶凉,还选择接受现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