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我在兰州的街头踱步,四周是城市的喧嚣,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就在这时,一阵“喳喳喳喳”的叫声突兀地钻进我的耳朵。我猛地抬头,只见一只喜鹊立在不远处的枝头。它身姿矫健,黑白相间的羽毛在日光下闪烁着光泽。我满心惊喜,正准备凑近,想好好瞧瞧这久违的生灵,看它究竟长大了几分,可它像是受了惊,扑腾着翅膀,急匆匆地飞走了,只留下我对着空荡荡的枝头出神。
一瞬间,记忆的闸门被猛地拉开,我的思绪飘回到永登县武胜驿镇缸子沟村上阳洼社的老家。那是一个宁静质朴的小村落,推开老宅子的后门,便能看见父亲亲手栽种的几十棵白杨树。它们高大挺拔,像一个个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片土地。在几棵最为粗壮的老树上,几只花喜鹊安了家。那窝巢虽简陋,却满是生活的气息。
自我记事起,这些喜鹊就一直陪伴着我。每天清晨,它们的叫声就是最自然的闹钟,“喳喳喳”,清脆又活泼,仿佛在诉说着新一天的喜悦。我常常仰着头,望着枝头蹦蹦跳跳的它们,满心疑惑:它们到底有什么开心事呢?为何总是这般欢快?那时候,日子简单又纯粹,放学后,我总会在院子里玩耍,而喜鹊就是我最忠实的观众,它们或静静伫立,或展翅翱翔,为我的童年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后来,我踏上了求学之路,参加高考后,去了位于四川内江市附近的国家统计局直属院校——四川统计学校。那是我第一次远离家乡,远离那片熟悉的土地和叽叽喳喳的喜鹊。异地的生活充满了新鲜与挑战,但在夜深人静时,我总会想起老家的院子,想起那些在枝头欢闹的喜鹊。毕业后,我参加了工作,父母也搬迁到县城居住,老家的村子便渐渐成了远方的牵挂。只有每年清明节,我才会回到那里,去祖坟祭祀,去看望亲友,去寻找儿时的记忆。
每次回到老家,我总会先去老屋的后院。小树林依旧顽强的生长着,那几棵老树像是岁月的见证者,静静伫立。我缓缓绕着老树踱步,抬头仰望那高高树杈上的喜鹊窝。窝边,几只喜鹊正欢快地跳跃着,它们的叫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演奏一场盛大的欢迎会。听着它们的声音,我的内心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和安宁填满。这些喜鹊,不知在这老树上繁衍了多少代,历经了多少个春秋。它们的每一声鸣叫,都像是在与我对话,或是欢迎久别重逢的我,或是埋怨我离家太久。
脚下是家乡厚实的黑土地,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它的温度。这里,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是我生命的起点。十七年的时光,在这里留下了太多的回忆。儿时,我和小伙伴们在田野里奔跑嬉戏,追逐着蝴蝶,哼唱着不成调的歌谣;夏日的夜晚,躺在院子里的凉席上,望着满天繁星,编织着童年的梦想;少年时,怀揣着懵懂与憧憬,在知识的海洋里探索,虽偶有迷茫,但心中满是希望。这里的乡邻,淳朴善良,每一张笑脸都饱含着温暖;这里的生活,鲜活而热烈,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小学、初中、高中,我在这里一步步成长,每一段学习时光都承载着努力与汗水;这里也是我爱心和善良的启蒙之地,大自然的蓝天白云、阳光雨露、山花蝶蜂,让我懂得了生命的美好与珍贵。这里,是我曾经的小小世界,是我灵魂深处永远的栖息地。
早春的冷风轻轻拂过,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如今,父母已离我而去,他们留给我的,除了言传身教的美好品德和为人处世的道理,便是家乡那空旷寂静的老屋和后院的老树,还有那几窝依旧在枝头欢闹的喜鹊。与城市里那些在乡下没有老家老宅可回的人相比,我是幸运的。老家老屋就在本市辖的县里乡村,高速公路和水泥硬化路让回家的路变得便捷。然而,没有了父母生活的老屋,总让人觉得少了许多许多的东西,只剩下满满的回忆和对人生的感慨。
每次回乡省亲时,当从老宅子出来返城时,我每次都会在心里默默念叨:这里是我梦里的家,我还会回来的。我也常常在想,即便将来自己老去,我也希望能叶落归根。那村头小河旁、坡地青草丛中的祖茔,就是我最终的归宿。无论我身在何处,无论工作多么忙碌,只要有闲暇,家乡老屋和后院的景色便会浮现在脑海。那高高的白杨树,那白杨树上一代又一代欢乐生活的喜鹊,是我心中永远的牵挂。
回首往昔,此时此刻我的心仿佛也化作了一只喜鹊,向着老家的院落飞去。故乡的土地、故乡的云、家乡的山水、家乡的人,还有老屋的院子、树上的鹊,都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让我永远难以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