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世间》里光子片印象深刻。这条老巷子寄托了几代人的情思。他们从这里来,从这里去,见证了最深厚的邻里情谊,而这样的情谊在今天显得尤为珍贵。我小时候生活的大院里也是充满着温暖,要把它记录下来。
每天早上一起来,茵茵不像其他小朋友看电视,她喜欢站在窗前,望着远方那片绿和那条蓝。闲暇时,茵茵也会到窗前。她以为眼睛长了腿,能带她越过千山万水。茵茵的家坐落在北方一座副省级城市。那是上世纪90年代。那时没有手机,没有空调,路上没有车水马龙,偶尔经过的车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力。茵茵知道太平巷,也知道B市。那时候她看不懂地图,以为北京在山的那一边,后来她能背下地图,又用双脚画出了半个中国。太平巷地理位置优越,往前走是著名的旅游胜地虎王洞,往后走是天然海水浴场。左斜方是本市最大的商业步行街。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茵茵觉得世界变了色,成了童话里的冰雪王国。爸爸妈妈觉得房子朝向不好,冬天冷夏天热。可是茵茵觉得早看旭日东升,晚看夕阳西下,美不胜收。她推开窗,小心地把肉嘟嘟的小手伸出去,虔诚地迎接雪的到来,生怕把这些小精灵吓着了,融化了。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树梢上的雪掉进茵茵的眼睛里。她赶紧低头,想让雪花滑出来。这一看婷婷在楼下,婷婷的姥爷住在她家隔壁,平时偶尔能见见。今天是大年三十,婷婷一定是回来和姥爷过年。“哇,”茵茵睁大了眼,婷婷穿着一件大红色中国式小棉袄,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衬着皑皑白雪宛如古装剧里的小姐。茵茵赶紧抓起桌上的绿头绳,穿上几百元买的时髦红棉袄跑下楼。那个绸布做的绿头绳,她印象深刻,那是“乐百氏”广告里的女孩戴的,她天天看,天天想,拉着爸爸妈妈到天桥上买。热闹的天桥上有着各色商品,她一眼便发现了“宝贝”。摊主让买红色的,可茵茵就是要当一回“乐百氏”女孩。
婷婷好像看到了她,故意摆弄衣角,等茵茵走近还转了好几圈。茵茵靠近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婷婷把衣服脱下来借给她穿。茵茵期望地套上衣服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她好想有一枝梅花,那就成了《红楼梦》里的惜春,“踏雪寻梅”她情不自禁地喊出来。好多年后茵茵都在怀念着,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大人们一定会留下一张难得照片。茵茵陶醉在书香中。“婷婷你跑哪去了?哎呀,衣服呢?”那是婷婷的妈妈,一个短头发干净利落的女人。她声音由高到低。北方有佳人,婷婷玉立,婷婷这个名字是大院里最好听的名字。婷婷如同她的名字一样静美。
三十晚上是大院里最热闹的一天。不但有绚丽的烟火、漂亮的新衣服还有为大人和小孩准备的美味丰盛的年夜饭。那时的烟花好有趣。吃完晚饭,茵茵的爸爸怕她冷,带茵茵在楼道里放烟花。小火车点燃后,“嗖”的一声在轨道上飞驰、小房子的烟筒飞出七彩之光……茵茵拍着小手,爸爸和她忘了一年来的劳累和烦恼,燃起新的希望。茵茵在手里把玩着保存下来的烟花造型,感叹着童年一去不复返。
转眼间,夜幕降临,点亮万家灯火,那是团圆的灯火,那是给远方未归的游子照亮着回家的路。茵茵和几个小伙伴偷偷溜出了家门,大红灯笼挂起来,“福”到了,送幸福、送祝愿、好运连连……大人们一起唱着、跳着。茵茵抬头看了看门上的两盏灯笼,多美呀!一年中有这样的一天足矣!“你们蹲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进来。”这是洋洋她奶的声音——一个50多岁的小媳妇,洋洋一听就知道是她奶奶,忙拉着大家起来。又一个声音,茵茵竖起耳朵听,那是大龙妈妈,“都进来了,省得明天还要为你们这帮小娃娃办一场。”孩子们像鸟儿一样奔向温暖如春的世界,茵茵看了洋洋她奶一眼,她正忙着上菜,其中有一道还是爸爸的拿手好菜,名字她忘了。做法是把鸡蛋煎得焦黄,然后用鸡蛋饼包上肉、韭菜、虾仁,味道鲜美酥脆。一年里茵茵央求他好几次了,今天终于可以一饱口福啦!“只是在座的,”茵茵四下瞧瞧,“不管、不管,反正我能吃一块。”
洋洋她奶和茵茵她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茵茵她奶去世后,洋洋她奶依然关照茵茵家。每年夏天都会给茵茵做衣服。其实茵茵不喜欢这些碎花布拼接的衣服,老土又奇怪。茵茵长大她才明白那是奶奶的一片用心。奶奶知道她怕热,两片布接缝处故意用宽布条连接,透气效果最好。后来服装行业越来越兴旺,款式多样,可茵茵再也没见过这样的衣服,就像是一堆闪闪发光的珠宝里的一颗无华的石头。
饭菜吃到一半,茵茵所在的街道书记讲话:“年中,我们国家南方发生特大洪涝灾害,党和人民团结一致守护共同的家园。我们这个街道、这座城市都献出自己的爱心。我在这里代表祖国和灾区人民真心的感谢大家!”一瞬间,掌声如雷鸣般响起。是啊,那个夏天每个人似乎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长江之水如同一位发怒的狮子,它的怒火横冲直撞地流向中下游。那天,茵茵正守着21寸的彩电,看最爱的动画片:《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楼长奶奶神色严肃地和爸爸妈妈说着什么。她一听到捐钱、捐物便放下手中的遥控器。一脚跳到小屋里。米奇攒钱盒正在灯下朝她笑。茵茵来不及和他打招呼,急急地拔下塞子,把硬币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她来不及数就送给了楼长奶奶,身后的灯光好像突然变亮了。看到楼长奶奶收好钱登上记,她才放心。
茵茵想着正是因为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人民才会幸福安康,我们才能战胜一切困难和挑战。1997香港回归,1999澳门也将要回到祖国的怀抱。崔奶奶说:“请这些娃娃们表演节目为我们的今天添添彩!大家说好不好!”洋洋演的是花木兰替父从军,凯旋归来惊现女儿身的故事。那场电影茵茵和洋洋一起看的,这是她第一次看电影。洋洋不知从哪儿要的票。茵茵的眼前又浮现出花木兰坚定的英雄面孔,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巾帼不让须眉”大胡子叔叔的声音将晚会推向高潮。李伟哥哥吹的竖笛曲《让我们荡起双桨》。白塔在北京,小伙伴们露出了向往之情。轮到茵茵了,还没开口,崔奶奶抢先到“咱们茵茵啊,通晓国家大事,要不就让她讲讲今天的新闻吧。”
“老狼,老狼几点了?八点了。老狼,老狼几点了,九点了……”耳边又响起游戏里的童谣。茵茵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手里看着1999年春节除夕夜大院里团聚时的照片,泪水缓缓涌出眼眶。
1999年春天,乍暖还寒,茵茵告别了生活3年的大院。那天下楼,其实她特别希望能再看一看大家,坐上搬家车茵茵她不住地回头,只是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