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人物的悲情江湖

第十一节 快活林

      最近身体不适，可能是射线吃的太多，白细胞一路下滑，提不起精神，写不出东西，蛰伏了一个月，身体稍微好点了。

      作为这一章的最后两节，我想说一下两个更悲催的江湖人物，不在108好汉之内，其实，大家看题目就知道，我们今天的主角是：蒋门神。

      首先，我们来看看快活林是个什么地方，施恩说：小弟此间东门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唤做快活林。但是山东、河北客商们，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赌坊、兑坊。往常时，小弟一者倚仗随身本事，二者捉着营里有八九十个弃命囚徒，却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却分与众店家和赌坊、兑坊里。但有过路妓女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小弟，然后许他去趁食。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如此赚钱。

      嗯，每月三二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按说，宋代的官价是一两银子兑换一贯铜钱，可是市价就不是这样了，自古银贵钱贱，都是一样的道理。

      因为，老百姓缴税，都是用白银计价，没办法，就只能用手中的铜钱去兑换银子，而官家呢，可以从中再捞一笔。

      宋代的官员都是半个经济学家，这个账目其实挺简单的。譬如说，我每年需要缴纳一两银子的丁稅，但是我手中没有银子，那么我就要用市价的3贯钱给官家缴税，官家收了我3贯钱，可是他们只会按官价上缴国库1贯钱，其余的2贯钱呢？哈哈，它们自然去了该去的地方。

      这么说，是根据一些资料的记载，在当时一两银子大约能兑换3贯的铜钱。也就是说，快活林一个月的收入，大约在1000贯左右。

      我们记得，郑屠包二奶才花了3000贯，嗯，这是多大一笔钱？

      也就是说，快活林，是孟州的CBD兼步行街兼红D区。是一块实实在在的五花三层的大肥肉。

      有了肥肉，就会吸引各色各样的食肉动物。在这条食物链的最底端，就是那些赌客、妓女，再往上一层，就必然是江湖人物。娱乐场所，维持秩序的必然是江湖人物，自古至今，概莫能外。

      光头纹身大金链，是这类人的标配，蒋门神也是如此。能叫做门神的人，长啥样估计大家都清楚，“    形容丑恶，相貌粗疏。一身紫肉横生，几道青筋暴起。黄髯斜起，唇边扑地蝉蛾；怪眼圆睁，眉目对悬星象。坐下狰狞如猛虎，行时仿佛似门神。 ”是不是很标准？这副尊容不做H社会都是浪费资源。

      但是话说回来，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好勇斗狠总会有失手的一天，江湖老话说的好，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即便如杜月笙那样豪横的人，到最后也不得不跑到香港去做寓公。

      那么，如何才能长久的保持自己的江湖地位呢？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去找一个更强大的势力做靠山。

      蒋门神找到了张团练，一个地方武装部的部长，或者说是一个地区的类似保安司令的人物。而由张团练的关系，又攀上了张都监这个厅级干部。

      这张关系网铺好之后，其他一切就简单了，就施恩背后的那点势力，和人家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所以说，黑道，比的是什么？不是谁有多狠，谁的拳头硬，谁的小弟多。决定性的力量，是来自背后的势力有多大。

      在这种江湖里，江湖人的命运就是杜月笙说的“夜壶”——用你的时候取之唯恐不及，用完了就扔在角落里，反正无论用还是不用，你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即便是如孟昶那把镶金嵌玉的夜壶，也是夜壶而已，用来喝扎啤肯定是不行的。

      我们看，当初施恩被蒋门神夺走快活林的时候，他是一门心思想报仇雪恨的。因为在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蒋门神背后是张都监——那可是他爹的顶头上司。我估计如果他知道了，是绝对没有这个勇气的。为了讨好上司，自己让出来也说不定。

      有人问，那么张都监为什么不能透一点口风给施恩父子呢？这样的话省了多少麻烦？

      嗯，官场的游戏规则，和江湖完全是两回事儿。在江湖上，要的就是一个扬名立万。我们看武松就是如此，每到一处，必然要把“打虎英雄”的名号张扬一番。

      但是官场就不同了，官，做到一定的级别，一切事情都是潜龙勿用一样的存在。对于豢养蒋门神这样的人，对于蒋门神做的那一类的事，有时候只用一个眼神就完全可以搞定。

      不动声色的搞钱，柔情似水的贪权，然后没事的时候在台上给大家做做廉政勤政的思想工作——这才是大人物应该做的事情。

      说远了，我们还是回来说蒋门神。

      蒋门神这个人，就是一个典型的我们前面说的孟昶的夜壶，镶金嵌玉。你看他收徒弟、养小妾、开酒店、收保护费，是不是很风光？但是在他主子的眼里，是最看不上这样的人的，我们看。

        张都监道：“不是看我兄弟张团练面上，谁肯干这等的事！你虽费用了些钱财，却也安排得那厮好。这早晚多是在那里下手，那厮敢是死了。只教在飞云浦结果他。待那四人明早回来，便见分晓。”张团练道：“这一夜四个对付他一个，有甚么不了！再有几个性命也没了。”蒋门神道：“小人也分付徒弟来，只教就那里下手，结果了快来回报。”

      官场上的人，说话水平不是一般的高。开头一句就把自己的责任推脱的一干二净。那么我想问，他“费用了”的那些钱财，都到哪里去了呢？明明是你拿了钱不办事，怎么就成了“安排得那厮好”？你要是更用心一点，是不是可以在牢里就把武松解决了？

      对于这些问题，蒋门神和张团练想都不敢想。他很清楚自己夜壶的身份，这辈子能和大人们坐在一起吃个饭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东西哪里敢问？

      想当年，强哥横行川渝的时候，各位混社会的大哥就像被阉割了的兔子一样，排排坐吃果果，估计就像现在的蒋门神差不多吧。

      同样，在真正的江湖英雄眼里，更看不上这类的人物。武松为啥要醉打蒋门神？前面我们交待了，是因为借酒遮脸，其实骨子里就是瞧不起。

      武松闯荡江湖，这样的看门狗见的太多了！

      在醉打蒋门神的时候，武松的战斗简直就是调戏。另外，那招“鸳鸯脚、玉环步”虽然说是武松的绝学，但是我们看，踢的哪里？“武松先把两个拳头去蒋门神脸上虚影一影，忽地转身便走。蒋门神大怒，抢将来。被武松一飞脚踢起，踢中蒋门神小腹上。双手按了，便蹲下去。”

      哈哈哈，这一脚，踢的是不可言说的地方。用这样阴损的招式，也更证明了武松对蒋门神的鄙视。

      我们再看看武松在飞云浦的心理活动，就更可以证明这一点。

      当时武松立于桥上，寻思了半晌，踌躇起来，怨恨冲天：“不杀得张都监，如何出得这口恨气！”

      也就是说，血溅鸳鸯楼这出戏，武松的目标就是张都监，杀蒋门神，不过是顺手牵羊。

      江湖之大，不过皆是过江之鲫，鲲而化鹏，翼张而为垂天之云者，又能有几人呢？

      所谓涸辙之鱼，正是蒋门神们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