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随李拔牙走后,高大妮俩手指头捏条湿抹布给我擦手,之后,她站在一边嗑着瓜子,一脸得意地看着我。我恶狠狠地说,高大妮,过份了哈,再怎么说,俺老师同学来,你是嘴巴长刀子啦,还是想显摆你高人一筹?
我是对人下菜,高大妮说,从今儿起,你少跟李拔牙来往,万一哪天他进去了,牵连到你,别怪我今天没提醒你。
我和李拔牙从上学那会儿,几乎没什么交集,李拔牙平时骑一辆平把飞鸽自行车上学,他喜欢与公社大院、粮管所、供销社的几个皮孩子玩,他爹每周会准备干煸猪肝或者囟猪蹄,装进一只铝制饭盒,拿网兜系紧,捆在飞鸽的后座上,带回学校吃。他们几个常常坐在矮墙上,边分吃各家的美食边给过往的女同学打分。
一场秋雨,濛濛胧胧笼罩着我上学的归途,那个周末儿我背着煎饼卷儿,拎着盛菜的陶罐子,泥泞之中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到学校,却没能赶上那天的晚自习,我在空荡荡的宿舍,点起蜡烛,把淋湿的衣服拧干水,晾在床头的挂衣绳上,光膀子穿短裤,边翻书边啃煎饼卷儿。
玻璃门被一脚踹开,一阵冷风吹来,蜡烛的火苗跳跃了几下,差点熄灭。李拔牙凶神恶煞地出现在我面前,老二,你忒么怎么不去自习?
我说,人都淋瘫了,这么大雨,十几里山路,能活着到校已经是奇迹了。
李拔牙没说话,眼晴盯上了我床头边上的陶罐子,他问,带什么好吃的了?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正握着根八十公分长的教杆,柳木棍子做的,一头粗一头细。学校的教杆是西街王木匠木工坊赞助的,校长收了他不够分数的小四子,他送了学校一捆精致光滑的教杆,另外给了校长两瓶好酒。
李拔牙拿教杆儿挑起陶盖儿,一股子白菜豆腐的味道,李拔牙抽了抽鼻子,骂了一句,操!就忒么吃这个?还有别的吗?
包里还有六个咸鸡蛋icon!我懒懒地说道!
那倒是好东西,李拔牙打开我的包儿,翻出六只咸鸡蛋,托在手掌里,另只手里的教杆儿指着我鼻子说,这事儿不算完,老师问起来,我就说你无故旷课!
随便你!我感觉鼻子发痒,好像是感冒了,一阵喷嚏过后,蜡烛熄灭了,当我重新燃起蜡烛的时候,眼前的柳木教杆儿不见了,李拔牙也不见了!
李拔牙是个嫉妒心很重的人,他容不得别人成绩比他好,刘小丽每次考试都排在他前面,成绩公布的第二天,刘小丽的桌洞里不是蹦出只癞蛤蟆,就是从铅笔盒抓出只小青蛇icon,刘小丽被吓得尖叫,坐在后排的李拔牙嘴角上扬,脸上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奸笑!
李拔牙从初中开始,就是个早熟的孩子,初三那年,他和公社大院,粮管所,供销社里的孩子,迷上了看小说,晚自习后,他们躲在食堂后面的柴房,打开手电筒,涎水横流,气喘吁吁地传阅手抄本,晚上躲被窝里,几个孩子集体撅起屁股开飞机。
学校家属院在李拔牙读初中的那几年,窝棚里的鸡总是不明不白地丢失,有人判断校园内肯定在某一个角落,住着一窝狡猾的黄鼠狼,那几年连黄鼠狼都憋屈,校园里住着那么多人,就是有命吃鸡还没命逃跑呢!
中午,李拔牙约了阮晓红,他们在花间巷的柴火鸡icon店,请张老师吃了顿饭,张老师刚拔了牙,吃不得硬东西,他只挑了几片煎豆腐,托着下巴咽下去。坐在对面的阮晓红,烫了栗色的卷发,涂着猩红的嘴唇,裸露出一片雪白的前胸,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勾魂摄魄地展示着女人的妖娆。
死了老婆的张老师,再也收不住那颗沸汤滚滚的心。这顿饭吃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对张老师来说,他抽动鼻子,贪婪地吮吸着阮晓红身上激发荷尔蒙的香水芬芳,秀色可餐啊!张老师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二个春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