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拳头不能对准女人,可是坚强在那一刻真的很想很想打到阿青闭嘴!
在他快情绪失控的时候,一声稚嫩的嘟囔传来:“别吵……”
是哭闹声惊醒了白伢,小家伙正揉着眼睛,迷糊望着父母。
孩子的声音击中心底柔软,坚强的拳头松开了,小声求着阿青:“我错了,是我错了。不要吵了,别吓着孩子。”
然后,坚强弯下腰,捡着存折和几张零钱。
捡完了,他很缓慢地直腰,仿佛快直不起来了。
曾以为自己的生活中不会有妥协,最终还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从前能够任性,是因为长辈在帮忙兜着,而他已经没有再任性的资格。
把存折捧还阿青手里,阿青不肯接,他说:“不用赌气不接钱,你以后自己决定钱怎么用吧,不用再和我商量了。”
从那之后,坚强的脸色也不阴沉了,但也没笑容,跟戴着个木头面具一样。
坚毅让他别对阿青那么冷淡,既然娶了又生了孩子,应该要尽力当个好丈夫。
他叹息两声:“我没有想过当好丈夫吗?我想过的,做了努力的。是阿青自己讲,她只要保障生活、不打骂她,我只要不沾恶习、不去惹祸就行,我也做到了的。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以坚毅对婚姻的理想和对爱情的认知来说,他无法认同这样的婚姻状态,想帮他们制造机会多交流。
于是,让坚阿爸不煮饭,等他们小夫妻去做。
厨房空间小,那时还用的蜂窝煤,做饭工序也要麻烦些,挨挨挤挤也带出暧昧感,多相处也就能多沟通了解。
坚强洗菜、切菜,阿青淘米、煮饭,没话找话聊了几句天气啊、庄稼啊、孩子什么的。
说着说着,阿青又带了哭腔问:“你是不是因为妈早逝的事在怪我?可我哪能预测得到妈会得白血病?妈对我那么嫌弃,我都没走,我是死心塌地要跟你过日子……”
坚强顿住,有些头疼,按了按太阳穴,没有接话。
阿青又说:“我以前不是故意要惹妈生气,你在市里当面点师的时候,十天半月还能见一面,后来生了白伢,整整一年没见面,电话打了还不到十次,哪个女人受得了丈夫这么冷落?”
坚强诧异看着她,不是说过能保障她生活,不去惹事就行了吗?怎么又要埋怨被冷落?
看坚强这样的眼神,阿青更觉得委屈,哭出声来:“我想你呢……偏偏见不着你……不想看到妈呢,偏偏天天要和妈见着!还能明显感觉出妈对我不满……妈对我不满……我看妈也是这儿不对、那儿也不对……我是故意挑刺……我挑刺的原因是心里太憋闷了啊……”
原来阿青是想和自己亲近,又没办法亲近,才会朝母亲撒气的?坚强又按了按太阳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坚强还是没有回应,阿青擦了眼泪,郑重问他:“妈也不在了,没有婆媳矛盾了,你到底为什么还是不跟我亲热?”
坚强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她,只淡淡地说:“在做菜呢,灶王爷面前别说家务事,要添是非。以后不论如何,反正不亏待你,一定不打骂你,不要你做重活,我给不了荣华富贵,还是能保障基本生活的。”
阿青还能再说什么?那原本是她的要求,她只求了那些,没提过要情情爱爱什么的!
当初在娘家确实过怕了,只想早早逃离。父亲老青喝醉了要打她、赌输了还打她,她要挨打挨骂,还要像老黄牛一样做田里的重活儿,只盼着嫁到一个生活条件略好的婆家。
坚强确实满足了她条件,可她真的真的还是过得不开心。
过完百期,家里慢慢从坚阿妈去世的悲伤氛围里走出,坚强和坚毅决定出门找工作。
阿青说快过年了,让他们过完年再出门,可他们说年底很多公司会有一批员工辞职,正缺人手呢,这时去找工作,比在春季找工作容易。
他们急于出门工作,有年底容易找工作的原因,也因经济压力大。
坚毅上大学,坚强结婚养孩子,坚阿妈得病身亡,连着全是花了大钱的事,不抓紧挣钱,以后怎么过?
还有生活用品价格及各种费用在不断上涨,农产品价格却没有升过,留在农村肯定不行。
坚毅去了省城的一家公司,当了办公室小职员;坚强去了海边的一座城市,当了娱乐场所保安。
那个娱乐场所不太正规,说是当保安,不如说是当打手。
为了多挣钱,他们过年没回家。
第二年清明节,特意请假10天,母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必须重视。
办完各种事,坚强和白伢玩起来。
两岁多的孩子在最可爱的时期,逗着他,坚强露出难得的笑脸,他拉父母同床睡。
坚强拗不过白伢,没有再去店里铺的小床睡,与阿青也恩爱了几天。
很快,他们兄弟又返回各自工作地,大约一个月后,坚阿爸打电话说阿青患病了。
问是什么病,半天没讲,沉默很久,坚阿爸才气愤地责问坚强:“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面鬼混了啊?”
坚强辩解:“没啊,我没有做什么乱来的事……”
坚阿爸愤愤问他:“阿青染了花柳病,不是你传染的谁传染的?还敢说没鬼混?”
多数人被这么问,得气得跳脚,坚强却很冷静,他自己没做过什么,也相信阿青没乱来,只怕是诊断有误,详细询问看病过程。
细问之下起因是,阿青近几个月经期血量异常大,又有坠痛与瘙痒感,吃调经的药也不见好转,她又不好意思去找医生问,回娘家去问青妈。
询问时,老青听到母女俩谈话,凭他曾见过的经验,武断认为阿青患了难以启齿的病。
就这么,阿青患病被误认为是染了脏东西,但阿青是不会去招惹那类人的,从哪里得来?
正巧坚强不久前回过家,于是他们推断,这花柳病当然是他传染的。
老青知道坚强工作的场所不太正规,又深知男人没有不想采野花的,坚强正处在野花堆里,还不顺手采两朵?
有这个先入为主的判断,老青带女儿去找某个专治此类病的江湖游医。
江湖游医一番所谓检查后,说老青判断正确,还说那种病传出去不好听,在医药费之外还要另给“保密费”。
阿青要承受病痛,又还要承受怕人发觉病情的心理压力,再又用了不少钱也没有起效,整个人焦躁不安。
坚阿爸察觉不对劲,看她鬼鬼祟祟去找游医,跟着去揪住了游医,才逼她说出来。
听到这情况,坚强更加确信他们是被游医骗钱了,让他们去问村里卫生站的医生,那村医的水平不高,但至少会说实话。
村医判定不了,但推测是患了某种瘤的可能更大。
既然多半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阿青不再害怕去检查,赶紧去了市里。
去市里确诊,是子宫肌瘤,还比较严重,她那么年轻,需要保留子宫之类的器官,费用会比完全切除花费更大。
证实了两人清白,可疾病费用免不了,又要花一大笔钱!
坚强想教训老青乱猜疑延误病情又浪费钱,都没那劲儿去说了,只能咬牙表示好好医,他会出所有费用。
他原本想早些回川的,那份“保安”工作的工资虽高,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坚强不愿意看那些肮脏丑恶的事上演,可为了凑钱,还是忍耐做下去。
流脂溢粉地,有的人看来是极乐天堂,有的人看来是污秽地狱。
常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是真把婚姻过得如同一座大坟,可那坟坑是谁挖的?是他自己挖的!
婚前已有人提醒,婚后也还有机会,他想填坑,但坑儿越来越大,想填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婚姻和别的坑不同,别的坑主要坑敌人,婚姻的坑是自己挖坑埋自己,还把家里人拖进坑。
因为工作场所不太正规,当然管理人员也怕被查,不会允许手下随便来去,所以坚强只寄了钱,没能回去。
阿青住院期间,坚阿爸要管家里的事,要做饭送饭,要缴医药费并办各种手续,没有空守在阿青床边,让青妈和小姨子去照顾。
后来阿青出院休养,青妈和小姨子不愿到他们家,只能由坚阿爸照料,帮阿青洗衣服时连内衣一起洗。
在农村,丈夫帮妻子洗内衣已算少见,更何况公爹给儿媳洗呢?村里传出风言风语。
又因公司给坚毅配了辆面包车,坚毅有条件常回去看看,基本每个月都要带些礼品回家。
丈夫快一年没见了,倒是公爹常在身边,小叔子则在节假日大包小包提回去,一些二流子乱说:阿青不是丈夫专用,是公爹和小叔子共用。
坚阿爸气得要把阿青送回娘家,但阿青死活不肯回去。
逼急了,她拿刀朝着那些二流子吼:“你们再造谣,我马上杀了你们再自杀!”
见了这阵势,村里人纷纷来劝,流言蜚语被压下。
刚平静没多久,新的问题又来了,白伢从白胖健壮变得黄皮寡瘦,还发了几次低烧,送去一检查,患了肝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