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奶奶

        奶奶离开我们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她的身影还是会时常浮现在脑海。她个子不高,性格安静隐忍,不曾见过她年轻时的容颜,在那个年代,没有相机可以留影,不过,从不长斑的皮肤,双眼皮,薄薄的唇,挺直的鼻梁都可以看出,年轻时一定很美。

          常常浮现在脑海的是她垂着双手巡视她的菜园;是她在她的土灶前忙上忙下;是她拄着拐杖倚门盼望孙儿孙女回家;是她用布满青筋的手在操场上整理柴火;是她安静的坐在小火炕前一声不吭;是她怕我冷,抱着我的双脚煨在她胸前……

      奶奶的一生都很穷苦,爷爷三十二岁就因病去世了,那时她只有二十八岁,生养了爸爸、叔叔、两个姑姑四个孩子,担心找个后爸不爱她的四个孩子,奶奶硬是不再嫁,用她瘦弱的肩膀抗起了四个孩子的养育问题,要知道,爸爸最大都只有十二岁,小姑姑当时才一个月。我不知道她独自一人是怎么支撑过来的,又如何走过那么多的悲伤和孤独,在那个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又怎么挑起一家五口的生计大关……从她身上,我懂了女人如水的坚强!

          奶奶走过抗日时期,走过抓壮丁时期,走过大集体大食堂时期。她常常为我们讲述老百姓怎样想方设法的躲过抓壮丁,惹得我义愤填膺的问“抓老百姓干什么呀”;常常为我们讲不幸被抓的人骨肉分离的凄惨,我就会靠在奶奶肩头很难过又很庆幸,幸好奶奶是女人,没被抓去;常常讲她们大集体大食堂的热火朝天却又勾心斗角,那时,我总是不明白,老百姓为什么自己种一棵南瓜都不行。

            在大集体,抢公分的年代,奶奶每天都天不亮就起床,安排好家里的大大小小,然后赶着去出工,可还是会迟到,生产队队长就会指桑骂槐,冷嘲热讽,极尽他羞辱之能事,直到他解气为止。还有些人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更是常事。奶奶依然一声不吭,默默忍受。为了争取时间,多做些事情,多挣点公分(那时按照挣到的公分分粮食),她中午从不回去吃饭,把红薯米,玉米粉捏成坨带去山上,有时来不及,就只煮一个红薯带着,有时等她忙完再去吃,“饭”里都爬进了蚂蚁,她又把蚂蚁一只一只的捡出来………每每想到这些,我都泪水纵横。没人懂她眼底的伤痛,多少个日夜,她是怎样独自疗伤?这些苦难,她是怎样独自熬过的?她是个女人啊!

        奶奶的晚年,爸爸,叔叔,姑姑的日子渐渐好了,可她却病了,刚开始是胃下垂,后来渐渐引发多种病,心脏也不好了。回忆起她被病痛折磨,我就心如刀绞,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说“奶奶,你活着,你要活着,好不好”,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在时光里是那么任性,那么放肆。我惯享着奶奶的爱,我以为奶奶永远都不会走,我以为我的奶奶会长命百岁,我以为只要我拼命的守候,奶奶就不会死……可是,奶奶已不在。

        在家乡的老房子里,我还是会听到她声声唤我乳名,我总是突然恍惚:奶奶干嘛去了……?


        不管我如何想念奶奶,她都不曾来我梦中,有时看我想得厉害,遍给我一个背影,我拼命的追,却怎么也抓不住。奶奶,生活的苦,你到底还是甩开了吧。生死两茫茫,天堂里,你一切都要好。

        奶奶的一生平凡又伟大,她用她的言行无声的教育着我们后代。儿时有她陪伴的快乐,长大后有她的牵挂宠爱,成家后有她的唠叨碎碎念。

        奶奶,生命里的每一天,我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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