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降临，雾大得不亚于毛毛细雨，雷电偃旗息鼓，不再为天地照明，六姐脸上，是沉甸甸的、白茫茫的混沌一团的黑暗。
她想爬起来，但吃惊地感觉到，身体已经不听指挥，所有的都僵硬了，只有心活着，心痛欲裂。
天地间一片死寂，水珠落地的啪嗒声和河水呼隆呼隆的运动声震耳欲聋。
后来，一团火在东方燃起，烧红了半边天，朝霞如血。
黏稠的雾气开始凝结，一团团的，往低矮处滚动，橘黄色的阳光从葡萄的藤蔓间射进来，照耀在六姐身上，清凉的阳光，抚着她失去知觉、麻木不仁的肉体。
六姐心中车轮辘辘转，仰面望着渐渐变为玫瑰色的天，百感交集，泪水盈出了眼眶。
——红日沉入西天的蓬勃云团之中，似乎要燃起大火烧云，但终被云团闷死。
——那黑皮肤女人惊讶地扬起修长的眉毛，善良和同情的皱纹在她的脸上像微风吹拂池塘漾起的细波一样久久没有消逝。
——室外又下起了急雨，腥冷的潮气从门缝里汹涌扑入。
——大姐悄悄拉开门。辉煌的月光潮水般涌进来，清凉的夜风噎得她胸膛沉闷。
——她浮想联翩，几次鼻酸但终没落泪，月光实在是太美好了，清清冽冽，洋洋洒洒，如水漫下，落在草叶上，窸窣有声。
沼泽地里浅薄水面上银光闪烁，金屑银粉碎琉璃，凉森森的淤泥腐草气味伴着这美丽月色轻清地弥漫在天地之间了。
——瘦死的骆驼大如马，丑死的凤凰俊过鸡。
——人死如灯灭，气化春风肉作泥。
——他们渐渐走远，响亮的话语突然消逝了。
——太阳冒出来，喧闹的市声像潮水般追逐着涌过来。
——现在的人没钱不办事，不像从前那么义气了。
——淤泥里噗噗地冒出有硫磺味的气泡，好像不是小何的身体下陷而是淤泥在上升。
——他想走，但双腿如铁拖不动。
——天上有宝，日月星辰；人间有宝，丰乳肥臀。
他放弃了试图捕捉它们的努力，根本不可能捉住它们，何必枉费力气。
他只是幸福地注视着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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