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声是烫金的。
起初只觉得恼人,像一把电钻,从清晨六点就开始在耳膜上施工。它们藏在梧桐树稠密的叶隙间,藏在电线杆晒得发白的阴影里,甚至藏在水泥地裂缝中——一声迭着一声,把空气煨煮成黏稠的糖浆。
可人总是后知后觉的动物。许多年后,当我蜷缩在钢筋蜂巢的某格抽屉里,空调的冷气嘶嘶渗出,忽然就想起某个被蝉声灌醉的午后:竹席上印着人形的汗渍,铁皮风扇摇头时发出“咔哒”的叹息,搪瓷盆里浮着半只裂开的西瓜,籽粒黑得发亮。蝉鸣是那时候的背景音,铺天盖地,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共振。
母亲说蝉在地下蛰伏七年才能歌唱一夏。多像童年啊——那些被我们虚掷的、燥热的、漫长得令人发指的日子,原来都是限量版的馈赠。此刻我站在窗前,试图在车流声里打捞一丝蝉鸣的残响,却只听见电子设备的嗡鸣。
突然希望这备忘录能成为一台时光留声机。等某天我老得记不清自己的影子,就按下播放键,让2024年的夏天轰然降落:
“听,那些蝉在替我们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