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客房妥当,生辰纲的那个领队,叫什么张二八张虞候的,轻摇着一把黑稠扇向客栈老板打听路程,那客栈老板和西门庆早就相识,一听那张虞候打听一路行程,就指着西门庆道:“都管何不问过西门大官人?他是经年在此道上善走的,一路上山川峰岗河流,无有不知无有不晓。哪里好走哪里不好走西门大官人尽皆知晓,问他便知。”那张虞候,二十七八年纪,猛然一看竟然和西门庆身材有几分想象,为防太阳晒着脸面,整天带着个斗笠,斗笠上加盖着一层黑纱,既防太阳热晒,又防蚊虫叮咬,煞是爱惜自己。见那客栈老板说西门庆熟悉路程,就过来抱拳行礼道:“这位官人请了,咱家是大名府北京城梁中书大人派往东京干事的,不知道从此出发,直到东京,那条路好走?望大官人指点一二。”
西门庆赶紧回礼道:“都管多礼,在下阳谷县西门庆,从此到东京,有两条路可行,一条路是到恩州(今平原县恩城镇),高唐,东昌府(今聊城),莘县,阳谷县,寿张县(今台前县),过野云渡,再经郓城县,曹州府,然后到达东京,此一路,基本都是官道,平缓宽阔,行走不甚艰难,一路无甚高山大川,少有强人出没,行人货物可保平安,我西门家的生药货物长走。另一条路先渡河到济南府,然后到泰安,经郓州(既今东平县),郓城县,曹州府,此一路有数处名胜风景,尤其是东岳大帝神庙,甚为灵验,所求所愿,必有所得,可一路游山玩水,稍显祈愿,惬意缓行,不过出德州府就到凌州,有一个曾头市,哪里住着一个大金国人叫做曾长官的,聚集着五七千人马,实力强横不好说话,泰安,郓州,郓城县,所过之处,听说常有强人出没,不知真假,在下也没有走过,亦不甚清楚,在下所知,不过如此,都管谨慎抉择可也。”那张虞候沉思片刻后道:“咱家奉中书大人之命,要克期到达东京城蔡太师府交割生辰纲,职责所在,不敢游山玩水,所以决定和你走同一条路,我们两家合在一起行路可好?”西门庆一听此言,心内大喜,激动地手臂都有些微微颤抖,强装镇定后道:“合并行路当然可以,只是在下看都管押运的乃是蔡太师的生辰纲,我等生药生意货多,行路缓慢,恐有碍都管行程。”那张虞候道:“无妨,我大名府北京城梁中书大人威名远镇,蔡太师朝中第一人,一路过来,无论官民,听闻我大名府梁中书大人及太师威名,无不殷勤,一路走来尽皆回避,你家的货物和咱家合并行路,但有宵小,必然远遁,秋毫无犯,说起来咱家的生辰纲车队一路在护送你这生药呢?”说完竟然得意的笑了起来。西门庆躬身行礼道:“大人所言极是,如此我等便合并行路,有劳大人照看我阳谷县西门生药铺的安危,西门庆在此多谢都管大人恩典。”说完长揖到地,显得极为恭顺。那张虞候见西门庆答应,就点头说道:“甚好,明天清晨我等趁天气凉爽赶路,路途中但有可供歇息的地方,望西门大官人提醒则个,我等可埋锅造饭。打尖休息,以利日后行路。”这就是把行程的安排全交给了西门庆了。西门庆大喜过望,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躬身又行一礼道:“敢不为大人竭诚效劳。大人,这德州扒鸡天下闻名,今晚歇息,闲来无事,在下便请大人及各位军爷畅饮几杯,吃吃这天下闻名的德州扒鸡可好?”张虞候道:“亦可,闲来无事,喝几杯消遣,只是我等公务在身,不可多饮酒,适可而止。”西门庆躬身道:“在下有分寸,大人放心。”随后喝令庄客招呼推车的军健吃饭喝酒不提。
西门庆招待那张虞候,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倾情表演,只把那张虞候吹捧的喜笑颜开心花怒放,直说西门庆风趣懂事,两人相谈甚欢,西门庆也得到了不少此次生辰纲的内情,原来那蔡京蔡太师,广收爪牙,密布亲信,所取钱财无度,于是安排自己的女婿,那梁世杰,以中书侍郎身份兼任大名府知府,就是为了搜刮民脂民膏,供自己使用,那梁世杰梁中书也不负期望,不到一年时间,就搜刮到了十万余贯财物珍玩,那蔡京的女儿梁世杰的夫人,也有手段,弄了来了数万贯财物孝敬自己的老子,如此一来,这一批生辰纲,至少有十二三万贯之多,西门庆闻言大喜,不露声色,殷勤伺候张虞候,直到深夜困乏睡下。
早上醒来吃罢早饭,两队人马合并同行,一路上西门庆的车队万般殷勤,到了饭点只要是是在野外,都是西门庆带领庄客们埋锅造饭,即便是到了客栈,西门庆的庄客也是十分殷勤,端茶倒水传菜递饭,如伺候老爷一般伺候着生辰纲车队,五六日后,即到达了阳谷县景阳冈。只要穿越这景阳冈,即可到阳谷县,数里之外就是县城所在,那张虞候轻摇黑稠扇,对西门庆说:“西门大官人,一路走来,倒是让你照顾咱家了,实在过意不去,等到了东京太师府,咱家必然在太师面前荐举大官人担任你这阳谷县兵马都监一职,以西门大官人的本事胜任此职绰绰有余。”西门庆闻言,立马就跪在地上,也不嫌地上尘土染脏了衣裳,翻身拜了四拜,口称道:“感谢都管大人抬举,如能担当此任,都管大人便是再生父母再造爹娘。”拜毕,立刻奉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道:“些许微物,不成敬意,事成之后,必有重谢。”那张虞候也不推辞,拿过来装进了自己的袖子,微笑道:“好说好说,此去到了东京太师府,必能让西门大官人得偿所愿。”说完,拍着西门庆的肩膀以示亲近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