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第五十七篇
第二天清早母亲喊我起床,问我身体怎么样了。我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挪动了下身体告诉母亲身上的痛感不那么强烈了。母亲点点头把衣服裤子放在我的被子上,就去厨房盛饭了。
我慢慢撑起上半身,坐在床上缓了缓神,开始在被窝里穿起了衣服。下床后发现书桌上那沓扯得有点破烂的卷子不见了,没太在意就去洗漱了。
洗漱完回到屋里坐着,等到母亲喊我吃饭时才战战兢兢的来到客厅。父亲这时又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我经过时不敢看他,赶紧去了厨房。
因为不想坐到桌前吃饭,我就端着碗站在厨房窗台边,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吃着我的最爱,扬州炒饭。饭后洗了碗出了厨房准备回屋去收拾书包上学,路过客厅父亲喊住了我。
父亲冷着脸把昨晚那沓试卷递给我,说已经签好了字让我带去学校吧。我接过来就往里屋走了,试卷入手有点硬邦邦的,我边走边看了看。昨天扯烂的卷子不知怎么的都被透明胶带粘合起来了,试卷分数下面有父亲特有的连笔字签名。
不再多想,到了屋里把皱皱巴巴的试卷塞往书包里一塞,再检查下其他的书本就背起来出了门。到了学校把试卷交给陈老师,陈老师皱着眉头问我为何搞成这样,我只得说是我不小心造成的。
陈老师也没再多问,就让我开始改卷子上的错题。前些天各科的老师们都带着大家改了卷子的,当时我的卷子还在地下室里吃灰也是没能改成的。现在只能到处借同学们的卷子来抄了,这一天下来所有的课间时间都用来改卷子了。
所有的东西都改完后交给陈老师,陈老师问我知道错在哪里了吗。我只得骗她说知道了,就像骗爸妈她们一样。陈老师并没有收卷子,说下次考试要加油,让我把卷子带回去多多用功再看看这些错题。
我点点头就这么把卷子又带回了家,到家后卷子还是装在书包里,我并有拿出来给爸妈看的意思,怕再横生枝节。但父亲还是询问了试卷的下落,这节骨眼上我不敢再撒谎。
就这样父亲每天晚上回来就又开始对我进行一对一的辅导,我还是老样子换汤不换药的题目我可以一遍遍的换着花样出错。照父亲的话说我就是属核桃的,不教训是不行的。
尤其在周六和周天,更是毫无喘息的机会。早起开始背英语单词,吃过早饭就开始做数学题或者是背诵以及默写英语课文。很奇怪的是每当我睡一觉起来,或者只是吃一顿饭后,之前那些我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学进去的知识,又基本都会付诸东流了。
我脑袋里除了恐惧以外,其他的感觉都是空空的。就这么继续循环着,做错了就教训,教训完了就逼问我学懂了没有。如果在父亲如此努力的解说下,我还胆敢说不会,那多半是会被连续教训的。
我带着恐惧昧着良心一遍遍的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自己全部都会了。抱着错题回屋,零零散散的回忆着父亲刚才教的东西。多半是徒劳的,只有教训的事记得最清楚。即将面临的肯定又是教训,我生气的攥紧了拳头,也挺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蠢什么都不会。
之后陈老师就让我带话给爸妈,让爸妈她们俩来一个人到学校开下家长会。我把消息带给爸妈时,母亲听了把手一甩生气的看着我说没时间,不等父亲回话自己就回厨房去了。父亲也恼怒地望着母亲离去的地方说,你不去我也不去,谁爱去,谁去。
爸妈这副神情其实我是猜的到的,从我上学开始,给我开家长会从来都是给她们俩丢人的事。开完会回到家,如果老师说了难听话或者是和身边其他孩子家长的待遇做了对比后,回来父亲也会给我好好开个小会。
好的情况就是站在一边耷拉着脑袋,战战兢兢的听父亲发上一个小时左右的牢骚,等他说累了就能会让我自己滚回屋子去了。情况糟糕的话,这牢骚会转为抱怨,再由抱怨转为暴怒。越说越气,之后就是一顿教训,不过这样的教训来得快结束的也快。
最让我难过的不是挨到身上的这顿教训,而是站在一边一直绷紧的心弦。我的心绪会因为父亲起起伏伏的声线而被拨弄的几欲断裂,两腿杵在地上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就好像不是自己的腿一样。
这次的家长会还是父亲硬着头皮去了,可能包含了之前学校的几次会议母亲有替他去过的原因吧。陈老师这次开家长会是很维护我的,父亲回来后挺冷静。据父亲说陈老师单独留下他谈论了我的事,格外嘱咐需要温柔点的对待我。
我听得心中感触良多,陈老师果然还是想到办法来维护我的。但也听父亲说我这样的成绩一出来,其他孩子的家长也看到眼里了。有的要求调换座位,怕我影响他们孩子的成绩。有的则是害怕孩子被我带坏了,要求自己的孩子以后不许和我玩。
听到这些我有些难过,本来愿意和我玩的孩子就不多,这下可好了。这次家长会后爸妈给我重新制定了下奖罚制度,就没有再为难我了。难得被放过一次,我还是要表现的乖一点的。赶紧开始在家里帮忙打扫打扫卫生,端端碗筷,洗洗刷刷的。
隔天到了学校,有些孩子看我的眼神就感觉怪怪的了。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多想了,但我不想凑上去问。就这么装傻充愣的在学校中过着每一天,大家不靠近我,我也不会主动靠近了。这次考试之后父亲对我的管教比之前更加严厉了,家中也长期酝酿着一股暴动的情绪。
即便是压力这么大,管得这么严,也挡不住我偷偷的拿着家里的钱。现在偷钱比从前还更厉害了一些,好像痛快的花钱能让我减轻痛苦一般。我偷了钱就去小卖部买零食,在离家不远的楼房背后蹲下来狼吞虎咽的吃的满嘴流油,这时我心里就平静多了。零食自然是很美味的,可现在的我不怎么能尝出里边的味道了。
吃着吃着偶尔还会莫名其妙的流下眼泪来,不是因为辣也不是因为咸,就是感觉胸口翻腾着心里很难受,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用袖子擦擦眼泪,继续吃。吃完后用作业本里撕下的纸擦擦嘴巴,再到草坪里浇灌的喷头处喝点凉水漱漱口。母亲可是很细心的,我只能想办法处理好口中的味道后才敢上楼。
电脑游戏我也没落下,只是时间会比从前短很多。我还是会大着胆子骗爸妈说要滑旱冰,现在自由放风时间都被父亲严密控制了。父亲给我一块电子表,叫我看好时间。按时回不来的话不但要我好看,以后也别想再出去放风了。
我拿着旱冰鞋会去退休站门口的喷泉边滑上个十几分钟,等身子热起来也有胆量了,就这么直接滑着到南林自由市场去了。我现在滑旱冰好像胆子也变得大了些,以前不太敢做的动作现在也敢做了。
上二楼电脑厅前,会在楼梯口把旱冰鞋脱下来,其实这么滑着过来还可以节约不少时间。就这么上楼去电脑厅里看人家玩游戏了,因为最低上机时间也是半小时起算的。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留在这里的,我也有钱但不想这么浪费。
再者就是电脑厅门口或者楼梯口,会有一群高年级的孩子把守着。从他们身边经过要去玩游戏的孩子们,大多都要被他们盘问剥削一通。也不知道这习俗什么时候兴起的,看着他们凶凶的样子,让我挺反感的。
但我也就是反感,走过去时还得舔着脸对他们谄媚的笑笑,自己都觉得自己为了避免被欺负做的事挺恶心的。这群大孩子中有时也混迹着和我差不多的小孩子,有的还是我认识的。他们不止能趾高气昂的混在这群大孩子中不被抢,还能去助纣为虐的一起抢去别人。
更让我吃惊的是一脸狰狞的这群孩子中,有一位在学校里还是备受老师褒奖的三好学生。看到他手臂上戴的那几道红杠,此时此刻真的挺刺眼的。
人家学习又好,还左右逢源,再看看我自己。我是个连红领巾都没戴过的坏孩子,爸妈讨厌我,学校同学讨厌我。除了个别老师对我好,大部分都还是冷若冰霜的。
想到父亲生气时说过的一句话,我属于是那种连坏都坏不到点子上的人。只会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孩子,遇到比自己强的就立刻服软了。我也挺认可父亲的话,我就是他说的那种欺软怕硬,软弱无能再加好吃懒做的东西。
不再多想,就这么舔着脸笑着走过这群强人身边。当看到被他们围起来欺负的那几个孩子的眼神时,我的笑容就这么僵硬起来。我能做的就是皱着眉头同情下他们,我是没有勇气跳出来伸张正义的。
他们以前也会搜我的身,因为我和爸妈在这方面斗争已久了。对于藏小钱的手法还是信心十足的,很坦然的面对他们的搜身。几次下来他们见搜不出我的钱,而且我每次进去就是站着看人家玩,他们也就不再为难我了。
我一般不在他们面前玩游戏,即便是玩也一定要把钱全部花完,就算请里边其他孩子玩,我也不会留给外面那群孩子。因为电脑厅老板年纪比较大,加之大家毕竟都还是孩子,不敢跑到这里面来闹事的。
只要进了电脑厅就算是暂时安全了,其实就站着看其他人玩我也挺满足的。只是不能像自己玩时那么投入,偶尔还会被周围弥漫的烟味给呛个咳嗽不止。最后时不时就得看看手表,见和父亲规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就火急火燎的往回走。
那段时间爸妈总是闻到我屋子里一股烟味,以为我在家里瞒着她们偷偷的抽烟。为此还搞过突然袭击,想要抓我个人赃并获。我后来才明白她们的意图,感觉是很无稽的。但看到她们俩失望的样子时,我心里还是暗暗的觉得好笑。
我在屋里做作业时喜欢虚掩上门,父亲会偷偷摸摸的跑到我门口。打开一条门缝,利用小孔成像的原理看我在里边干嘛。每次我感觉有异样时抬头看门边,那道门缝里闪着亮光的黑眼总能把我吓个半死。父亲见没抓到他想要的东西,就慢慢关上门让我好好学习了。
后来也有门突然被打开的经历,我屋子一般是封闭着的,我并不是太喜欢开窗子。当门被猛的推开时,能感觉一股狂风在屋里回荡。有几次把我吓得不轻,虽然我没抽烟吧。但书本底下正压着几页被我撕开的漫画书,抓住了这也是重罪,免不了又是一顿教训。
父亲后来见一次都没抓住过,有些抓狂了,揪着我的头发问我烟藏哪里了。我虽然软弱,但还有股子倔脾气。想要让我招自己没做过的事,那还是不太容易办到的。
后来爸妈见误会我了,就和我解释她们的推断。原来就是因为总闻到我书包和衣服以及头发上有烟味,即便是我不出门,周六周天在家里也能闻得到。而且有时候会格外浓烈,除了看不到烟气外,就和抽了烟的人待的屋子是一模一样的。
就因为这些蛛丝马迹,爸妈这才怀疑我的。我也觉得挺无辜的,我自己是一点都闻不到。最后接受了爸妈的道歉,回屋里坐下继续去学习了。
我挺奇怪为什么我身上会发生这么奇怪的事,想起之前在历史课文中看到过类似的案例。是关于一位皇帝身边妃子的事,那位妃子天生身体就有异香,皇帝非常喜爱他这位妃子。想着想着,我也抬起手臂把鼻子凑到胳肢窝下。闻得我皱起了眉毛,我身上似乎没有什么香味可以研究的,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在其他方面天赋异禀。
边想边靠坐在凳子上,盯着窗外天空中飘动的一朵白云,望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