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猫

文/衣者郭郭

叶老太家的猫最近失踪了。

说来也是奇怪，门一向是关紧着的，窗户外的防盗网孔儿也并没有大到可以让它钻出去的可能。这说来真真是奇怪之极，自打汪老走后老猫也人间蒸发了一般，没再出现过。

小区里，叶老太拖着颤巍巍的身体一边走一边在喊：“猫猫——猫猫”。可无论她喊破嗓门老猫的身影始终是未曾出现过。小区里的邻居们遇到了叶老太总会关心地问道：“猫儿找到了么？”

“没哩，这死老猫，不知躲哪儿去了，让我好找。”叶老太一脸的哀怨，内心的苦溢于言表。

“叶奶奶，要保重身体才是，看您又瘦了。”又一位邻居关切地道。

“谢谢了，谢谢了！我无碍的。”叶老太向邻居表示着感激，同时拖着颤巍巍的身体慢慢地远去，继续找她家的老猫去了。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老猫哟，你到底躲哪儿去了？叶老太仍不死心地在小区里找着，一边找一边不停地埋怨起老猫来。

十天前，与叶老太生活了57年的老汪毫无征兆地走了，走得静悄悄的。

那天，她如往常一样早早就起床做好了早餐，再到楼下的操场和小区里的老太太们晨练。七点半准时地回到了家里，看到老伴汪老还躺在床上，老猫也蜷缩着身子躺在老伴旁静静地睡着。她看着这一幕心里便觉好笑，心想，这老伴还与猫儿成为一对了。于是，她走到了他的床边带打趣道：“老头儿、老猫儿，太阳晒屁股上了，你们还不快快起床？”老猫眯着眼缝瞅了她一眼，继续闭上。可汪老连眼睁都不睁，动也不肯动一下，连平时的鼾声今儿也变理静悄悄的。她当时并未多想，以为或许他还困乏之故，便哼着歌儿离开了卧室。

叶老太先就到了洗手间里去洗了把脸，再又到厨房里去把已做好的早餐端到了桌上。可汪老那头仍未有动静。于是，她又走回卧室加大了音量道：“诶，我说你老头今天咋这么贪睡呐？”见汪老仍纹丝不动的，才突然发现老头儿的静有些异常，一种不祥之感顿时向她心中袭来。她怯怯地伸手去拍了拍老伴，同时带着几近发抖的声音道：“老头儿，该起床吃早餐了。”可汪老竟是一动未动地躺着，她慌了，下意识地预感到了什么似的赶紧伸出手指放到了他的鼻孔旁，这一下，她吓呆了。

叶老太的哀嚎声瞬时响遍了整个屋子。躺在汪老旁边的猫它这时才动了动，笨重地抬起头来望了望一脸悲伤的叶老太，仿佛再说：走好一会了。

三天后，汪老下葬。

从那天起，叶老太就没再看到猫的身影，她把家里的所有角落都翻遍了，仍无猫的身影。于是，又扩大范围在小区找了起来。今天，猫已是失踪后的第七天。在小区里找了大半天无果后的叶老太只好又走回到了家里来，想着，下午再找不到的话就找社区协助，同时登报寻找，还要报警让警察立案调查。就这样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就打开了屋门。

累得她一屁股就瘫坐在了沙发上，一边用手捶着老腰一边自言自语道：唉，老了，老了，连走路都觉得累了。随即便闭目养神起来。正想着好好歇一会时，猫地想起汪老养的花花草草好些天未浇过水了。叶老太强睁开了眼，走到了浴室里打来了一盆水，正准备要往盆里浇水时，发现一团软毛毛的生物躺在了花盆里，几乎没把她吓得半死。凑到跟前一瞅，竟是失踪了数日的老猫。

叶老太看着蜷缩在花盆里的老猫已奄奄一息，赶紧把它抱到了自己的怀里，不停地抚摸着它的身体。待发现它的身体慢慢地有了些 温度，鼻孔里也尚还有呼吸时，方才松了口气。

她紧紧地抱着它，想到应该先喂些水吧，便拖着孱弱的老腿朝厨房里走去。来到了饮水机旁，把老猫往左腋下紧了紧，腾出了右 手为老猫倒了杯微微温热的开水后，又拿上平时喂它用的小勺子，再又慢慢地朝客厅里走来。

回到客厅里，叶老太如释重负般地把水杯先搁到茶几上，再坐回到了沙发上。做好了给它喂水的准备。可当小勺在碰到了老猫的 嘴边时，它愣是不肯开口，它的牙关紧紧地咬着，似乎在与叶老太抗争着什么。叶老太见状便耐着性子，一边跟哄小宝宝似的 说着：乖乖，喝点水吧。一边举着勺子喂了几次，可它还不肯开口配合时，便急得放下杯勺，把自己的双腿夹紧老猫的身体， 再用双手来掰它的下颌。也许老猫的身体太虚弱了，又或许是汪老的离去对老猫打击太大。一开始，它只一动不动地任叶老太折 腾。可是当叶老太的双手在触碰到它的嘴巴边上时，它却慢慢地睁开双眼，但就只睁了一下，便又轻轻地合上了。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就省点省点心，让我安安静静地随他去了吧。

叶老太好像也看懂了老猫的眼神，她的理解是，这分明是在向我挑衅。

于是，叶老太的泪滑落了下来，很快就抽抽搭搭起来，一边擤着鼻涕一边同老猫道：你们就忍心都离我而去吗？好歹看在我寻了 你几日的份上，为你焦急了几日的份上，你就喝一点点水吧。

可老猫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下，她的耐心像是被磨尽了一般，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叶老太把水杯和勺子掷到了茶几上， 吼着嗓门道：我这招谁惹谁了我，何苦于让我这般艰难？

说完，便用双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将起来，可哭了一阵见老猫的身体仍还是静静地，继而就改成了嚎啕大哭。

老猫许是被感动到了，又许是被叶老太的哭声给烦着了吧？这一下它不但愿意睁开了双眼，还主动地伸开四只小腿轻轻地爬到了她 的大腿根上。

叶老太见老猫终于被说动了，便赶紧又把它搂到了怀中，变悲为喜，立刻展开了笑容同它道：你能想通就对了，老头子是走了， 但我们这些活着的总得想开些是不是？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嘛。

说完，一只手抱着老猫，另一只手就去拿茶几上的小勺复又喂起了水来。老猫反复地喝了些后，很快就又“喵喵”地叫了起来。 叶老太知道，它准是饿了。

一年后的清明，叶老太带着老猫一块为汪老扫了墓。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只花色的蝴蝶追将上来，一直飞舞在叶老太和老猫的身旁，像极了汪老在世时他俩带着老猫外出返家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