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名臣张之洞之十四【574】2023-12-14
两年后，张之洞的另一位高足袁昶，又因触犯慈禧的淫威而被杀头。袁昶是张之洞通籍后首次出任实差--浙江乡试副主考所拔取的举人，同时中举的还有一个与袁昶同命运的名人许景澄。光绪二年（1876）袁中进士，出任户部主事。光绪十八年（1893），袁外放安徽徽宁池太广道道员。光绪二十年（1895），张氏奉调署理两江总督。当年的学生此时成了部属。二十二年（1897,），张氏离宁回武昌原任，船行长江，中途过芜湖，张氏接受学生的邀请上岸。
史称袁昶为官有方，在皖南“诫僚属，抑胥吏，多所兴革”。他又扩建学校，建图书馆，修筑圩堤，“民歌诵之”。袁昶的这些政绩，张氏很是欣赏。他赠诗袁：“为政有道道有根，佳人读书袁使君。”“东头图书西莞库，中有湛寂心君尊。”“南望赭山隔烟雾，北瞰于湖新波浑。”师生在一起谈诗看画观篆刻，十分快乐：“过江名士均在座，此会此乐悦心魂。”袁昶请老师游黄山，张氏欣然答应：“黄山幸在君管内，来游何日常思存。”
可惜不久袁昶奉调入京，恰逢义和团事起，他因反对调义和团与外国列强交兵触怒慈禧，和许景澄一道惨遭杀害。但很快事实证明袁昶的主张是对的，慈禧在蒙受巨大的耻辱后有所反省，宣布为袁、许等人平反，赐以“忠杰”的谥号。皖南百姓怀念袁昶的政绩，遂在芜湖建祠祀之。光绪二十八年（1903），张氏再署江督，乘舟过芜湖，他上岸凭吊袁祠，并写下四首绝句。
“七国连兵径叩头，知君却敌补青天。千秋人痛晁家令，能为君王策万全。”“帝王之道，必出万全”。此话出自晁错的上书。晁错为了朝廷的万全，主张削弱诸侯国，结果反被景帝处死。袁昶为了国家的长远利益，反对与列国构兵，同样死于非命。前后两忠臣，结局同为不幸，实在令人扼腕痛惜。
“民言吴守治无双，士道文翁教此邦。白叟青衿各私祭，年年万泪咽中江。”袁昶在皖南六年，兴文办学，赢得了士人的广泛赞誉。殉难之日，无论男女老幼都望北私祭。从此之后，年年这一天，中江书院里的袁祠都将洒下士民怀念的泪水。
“凫雁江湖老不材，百年世事不胜哀。盖公堂下青青树，曾建传杯读画来。”年过花甲的诗人，面对着国家的多灾多难和朝廷的衰疲不振，心里充塞着说不尽的悲哀。今日重来道署，当年传杯读画的快乐已永远不会再有了。
“江西魔派不堪吟，北宋清奇是雅音。双井半山君一手，伤哉斜日广陵琴。”袁昶不但深具治国之才，且诗文也称妙一时。他的诗风清奇，承北宋余脉，而不坠江西诗派冷涩拗硬的魔镜，这一点也与张之洞投合。可惜人亡诗绝，犹如《广陵散》般不复有了！
四首凭吊诗沉郁苍迈，情致深长，联系道张之洞坚决反对对构衅列强，并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刘坤一等人实行“东南互保”，可知张之洞这四首诗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优秀门生，更是在缅怀一个与自己并肩战斗的密友，一个有远见卓识得国家干臣，一个冤枉惨死的忠贞之士。
张之洞论诗主“清切”，钱基博评张氏诗“用字比质实”，“写景不虚造，叙事无溢词”。可见张氏于诗讲究的是实在贴切。张氏存世的四百六十余首诗，构筑了张氏情感世界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张氏借着这些诗歌，或抒发对亲朋好友的怀念，或铺陈登高临远的志趣，或咏叹一时一事的意绪，或寄寓对世事人生的感悟。总之，他在这里泻泄自己的情感，袒露自己的心曲，展现的事一种实实在在、几乎没有打扮包装的真情至性。我们在这里看到了张之洞作为常人：文人、士子、朋友、老师的一面，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张南皮，一个血肉丰满的张文襄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