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结果还是没听到奥萨对于自己师父更多的评价——因为从村庄的方向出现了一个矮壮的人影,向着两人的方向招着手跑了过来。
“喂!”他气喘吁吁地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等一下……”
是刚才那个铁匠。
奥萨微微转过头,冷冷地看着铁匠放在腰间的剑鞘——那只金红色的独眼中闪烁起诡异的光芒,在黑暗中如一朵浮在空中的鬼火。
“你们真的杀死了那个报丧女妖?”铁匠激动地问道:“它被彻底消灭了对吗?”
艾比清了清喉咙,准备用刚才忽悠村民们的台词对着这个铁匠再忽悠一遍——但奥萨却突然悄无声息地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用动作阻止了她。
“是的。”他淡淡地回答道:“它再也不会回来了。”
少女有些不解地看向奥萨的方向——但一如既往,她什么都看不出来。那漆黑的扭曲铠甲与如旗帜般猎猎作响的风袍像是一堵墙壁,将他的一切都牢牢地封闭于其中。
铁匠的表情松弛了下来——出乎意料的,他在两人面前不顾面子地大哭了起来。
奥萨毫不意外地将双手交叠在胸前,耐心地等待着这个外表粗犷的男子将泪水擦干。
“谢谢你们。”铁匠将手伸向自己腰间的剑柄:“为我的儿子报仇。”
他将剑从腰间解了下来,庄重地递到奥萨面前。
“拿着吧。”他温和地说道:“希望这对你们的旅途有帮助。”
奥萨凝视着铁匠的眼睛,直到少女都有些着急了才伸手接过带剑鞘的长剑——他“铮”的一声将剑从鞘中拔出一截,仔细地观察着那银白色的锐利剑刃。
“满意吗?”铁匠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这是我店里长年摆着的镇店之宝,是我至今为止的最高杰作。”
奥萨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啪”的一声将展露出一小段的剑刃按回了剑鞘,然后熟练地将其背到身后。
“跟我上一把的重量差不多。”他赞许地说道:“另外,我们只有二十银币。”
“二十银币你连订金都付不起。”铁匠咧着嘴笑了起来:“送给你们了,就当是村子里那些王八蛋欠你们的报酬——还有你饶过他们的感谢。”
“我就收下了。”奥萨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对于我们的旅途而言会相当有帮助。”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铁匠对正准备转身离去的两人问道:“你们真的是'厄兆'吗?”
“当然。”奥萨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们是带来诅咒与灾厄的'厄兆',只是路过这个村庄而已。”
“我明白了。”铁匠扬了扬眉毛道:“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现在的事情的。”
“你很识相。”
“当然了。”铁匠温柔而悲伤地笑了笑:“无论外人怎么说,我会一直记得我欠你们的人情。”
“你以前见过像我们这样的'厄兆'吗?”奥萨似乎不抱希望地问道。
“啊,是的。”铁匠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城市里我见过和你一样装束的人。”
“什么时候?”
“两年前吧……”铁匠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我看到十几个身着焦黑铠甲的人……”
“十几个?”奥萨难以置信地打断道:“你看到了十几个'厄兆'?”
“是的……我当时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也开始成群结队地出现了……”
奥萨和艾比惊讶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样的事情连“厄兆”本人都没听说过。
“之后呢?”奥萨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在街头拔出武器,所以我们就直接跑出去了。”铁匠摸着下巴回忆道:“之后混沌的浪潮便毁灭了近半个城市——当它消失之后,那些'厄兆'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那个城市往哪里走?”少女想象奥萨皱起眉头的样子——当然在面罩下什么都看不见:“具体有多远?”
“不远……大概三四里路的样子。”铁匠指了指太阳落下的方向补充道:“顺着正西方向的大路一直走就可以了,连岔路都没有。”
“谢谢。”奥萨礼貌地点了点头:“再见。”
“再见。”铁匠有些困惑地挠了挠自己油腻的后脑:“一路顺风。”
半夜时分,两人在荒原的狼嚎声中到达了城墙前。一同无奈地望着合拢的大门。
“你在急什么?”艾比不满地提醒道:“事情都过去两年了,你现在这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有什么用?”
“抱歉。”奥萨冷冰冰地道歉道:“我太着急了。”
他们迅速地生起一堆篝火——如往常一般,艾比将随身睡袋摆在火堆旁,自己舒服地钻了进去。而奥萨则呆呆地坐在火焰前,着迷般地望着它跳跃升腾。
“你不睡觉吗?”艾比在睡袋里蜷缩成一团,好奇地望着坐在火光映照下的奥萨:“还是说你其实是坐着睡着的?”
“我不需要睡眠。”奥萨透过铁面罩沉闷地回答道:“混沌夺走了我休息的权力。”
“偶尔也睡一觉吧。”艾比将眼镜摘下来放在一边,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篝火说道:“这样下去精神会受不了的。”
“睡吧。”奥萨低沉地说道:“不用管我。”
少女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闭上双眼,聆听着火焰的劈啪声与奥萨平静的呼吸声沉入睡眠中。
“醒醒。”
不过片刻,艾比便生气地发现自己被奥萨摇醒了。她睡眼惺忪地对着后者怒目而视——当然造成的效果不大。
“看那边。”奥萨指了指黑暗中的某物。
艾比从睡袋边拿起眼镜,眯着眼睛望向他指的那片黑暗中——当双眼逐渐习惯了黑暗后,她便隐约地看见了一个人形的阴影站在远方。
“那是什么?”她警惕地从睡袋中钻了出来。
“人……吧。”奥萨有些不确定地盯着那个人影:“对方应该也在观察我们。”
黑暗中,双方就这样互相对视着,默不作声地互相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