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桂香吗？”老人躺在白色病床上对着老年手机问道。

“是我，钦山，你还行吧？早上吃了没？”桂香回答道。这已经是老伴因为结石住院的第十天了，这些天她一直守在家，怕过年附近有亲戚过来，所以没有去医院看他。

“我很好，在楼下医院食堂吃了早饭啦，花了我八块钱，一碗清汤面四块，一个甜锅块四块。”钦山平静的回答桂香，觉得八块钱的早餐有些奢侈。又继续问道:“昨天我跟你说让你来，你现在准备好了没？东西都带了没？”

“能吃就多吃点，你在家时都咳嗽的厉害不肯吃东西，在医院你享福咩。东西我都带了，我赶早就等公交车过来咩。”桂香很开心老伴早饭吃的多了，她想一会到了医院门口，再带一笼包子给他。

若秦早上很早就接到爷爷电话，让他从家里带几个橙子过去，而且今天上午医生可能要捶石，需要家人签字。若秦疑问爸爸不可以去签字吗，爷爷怎么让他去，他能做主了吗？

在医院附近吃完早饭，若秦就轻车熟路地走进了爷爷的病房。这十来天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了，爷爷虽然结石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但仍然需要住院观察。每天都要有人送两顿饭，中午和晚上，姑姑家离医院比较近，所以一般姑姑送饭，若秦也送过五六次。到了病房，爷爷正躺着，精神显得不错。

“喜欢看什么电视自己去调，之前那个纪晓岚和珅放完了，你看看中央八台三国演义怎么样。”钦山对他的孙子若秦说道。

“嗯，我看看。”若秦也没什么特别想看的，就按爷爷说的调到中央八台了。既然来到了医院，独自玩手机是不好的，陪爷爷看电视也行。

“一会你奶奶就过来了。”钦山说道。

“啊，奶奶要过来，怎么来？”若秦听到奶奶要过来很惊讶，奶奶左脚跛了，不方便，下了公交还要走很远才到医院呢。

“你姑姑去车站接她，一会就来了。”钦山说道。

看了一集火烧连营，桂香就来了。若秦马上起身把椅子让给奶奶坐。桂香刚一坐下，钦山就问:“东西都带了吧？”桂香胸有成竹地说:“在这呢，这一千块钱你先拿着，恐怕医院里要用，一会我再去邮政。”说完桂香从棉袄外口袋里取出一袋包子，递给钦山，“快吃吧，还是热的。”“不吃了不吃了。都告诉你早上吃了八块钱早餐，你还买，不浪费钱吗！”

若秦坐在爷爷病床边缘，看着电视，突然惊讶的听到爷爷对奶奶说:“邮政取出来的钱，给五百给若秦，给五百给佳佳。若茂上次过年我把了两千，这次就不把了。孩子们都要去学校了，再不给都走了。”桂香点点头。

寒暄了一会，钦山让若秦扶着奶奶坐一号公交车去邮政银行，“你奶奶邮政银行的存折密码忘记了，你引着她去把密码改了，把钱取出来。”

桂香临走前说道:“我去了邮政一会就到奉霞家去吃午饭，完了就不再过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听医生的话。”

出了医院，隔着马路就看见了一号公交车，桂香让若秦先跑过去赶公交，她腿脚不方便慢慢上车。若秦毫不犹豫赶上公交车，并且让司机等等奶奶，司机很和蔼，觉得等等也无妨。桂香上了车坐在靠近司机的地方，她要提醒司机在邮政下车。若秦则坐在了车尾的位置。车开了一会儿，桂香问司机:“师傅，到邮政啊，别走过了。”司机回答说:“好好，到哪个邮政啊？”桂香不知道，看了看若秦。若秦也听到了司机的问题，直接说道:“中国移动旁边的邮政。”司机说:“好，好。”又问桂香:“这是您孙子啊，很孝顺啊，陪奶奶上街。”“是啊是啊，我孙子，今天23了，直博生！”桂香自豪地说道。若秦把眼睛对准车窗外，他见惯了奶奶逢人就吹孙子的厉害。

到了邮政，取了号，找了两个位置坐下，前面还排有二十一人。桂香说:“还好我上午来，这么多人，下午来就误事了。”若秦觉得干坐着不是个事，想看看找回密码有没有其他捷径，就起身去问大堂经理。问好了，说要提前填表，并且复印身份证。若秦回到座位找奶奶要身份证，桂香拉开棉袄的拉链，从紧凑的内口袋取出存折，内口袋的开口显然是故意缝小的，很费劲才能拉出存折，桂香拿出一张卡给若秦。

若秦看到卡很惊讶，说道:“奶奶，您这不是身份证，这是社会保障卡。”

桂香一时不明白，反复翻看蓝色的卡片，着急地说:“这不是身份证吗？你爷爷跟我说身份证在残疾证里面啊，里边就这一张卡。”

“这不是啊奶奶，您看我的身份证。”说着若秦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给奶奶看。

桂香这才将信将疑，说:“快给爷爷打电话，看卡在哪。”

若秦拨通爷爷的号码，说:“爷爷，奶奶拿错卡了，身份证搞成社会保障卡了。”

钦山听完暴跳如雷，吼着说:“她干什么事的人？我交代又交代她带好东西，让你奶奶接电话。”若秦清楚爷爷的爆脾气，把电话伸给奶奶，说道:“爷爷好像很不高兴。”

桂香接过电话，说:“是，我就是按你跟我说的拿残疾证里的一张卡啊，我怎么晓得不是身份证咩？”

没说几句，爷爷就挂了电话。桂香这时很清醒，对若秦说:“我们去你姑姑家，让她回老家找我身份证，我中午来帮他做饭，给老头子送过去。”若秦说好。

路上若秦问奶奶:“您怎么把存折密码给忘了？”若秦觉得奶奶一直都是很细心的一个人，想不通奶奶会忘记密码。

桂香回答说道:“这个存折，办了好多年了，我刚跛的那会，政府给办了这个，每年给残疾人一点生活补助就打在这个存折里，我好多年没用过了，我今天就是要取这个钱，给你们上学去。我手头的钱先前都给你爷爷了，只有找回这个存折密码了。”

若秦听到残疾人补助时不禁心里一颤，奶奶在他心中一直是坚强的人，她比谁都乐观，比谁都勤劳，以至于让人都忘了她是残疾人。若秦记起寒假刚放没几天，他带了一件棉衣回家，准备让奶奶洗，那会天气寒冷，奶奶的手冻出了一个大水泡，扎破了以后贴着创口贴，每天还要洗菜做饭洗碗洗衣服，全都是冰凉的冷水。当他把衣服放在老家椅子上时，奶奶尴尬的对若秦说:“若秦，你这件衣服是拿回来洗的吧。啊，我的手你看冻成这样了，我就只跟你把衣服擦擦再凉一下好吧。”

到了姑姑家，若秦把奶奶带错卡的事告诉了姑姑。桂香问:“奉霞，你看我真是个傻子，连身份证都带错。我看这几个孩子都要出去上学了，就想给点钱把他们带着。你手里还有没有一千块，我跟若秦和佳佳一人给五百块钱。若茂就算了，老头子上次过年给了他两千块了，老头子为他爸花了那些子钱，算了算了。”

奉霞也不想再回老家去找，爽快的就从柜里数了一千块钱给母亲桂香。桂香拿到钱，分成两份，给了若秦和佳佳一人五百。

吃完午饭，奉霞骑电动车把母亲送回乡下老家。若秦也打电话把若茂叫到了姑姑家，姑姑做饭手艺一流，若茂是不会拒绝的。

吃下午饭时，奉霞说:“若茂明天就要去学校了，我们吃完饭再一起去医院看看爷爷，这让爷爷心里好想一点，去了就说你们要去学校了，走前来看看您。”几个孩子都说好，他们都担心爷爷，都不溢于言表。特别是若茂，他几时不挂念爷爷奶奶呢，他只是内向罢了，心里还是好多话想对爷爷奶奶说的。

若秦，若茂，姑姑，两个表妹佳佳和婧婧，五个人吃完饭提着饭盒和切好的水果就去了医院。到了病房，钦山很开心，除了大孙子若超去工作了没来，四个孙子都来了，他津津有味地吃完了饭，剩下的水果他装作吃不了，让几个孙子外孙女分着吃。若秦若茂和佳佳都能知道爷爷的意思，只是小外孙女婧婧不懂，一把端起一盒草莓，自己塞了两个在嘴里，在妈妈奉霞的教导下才给哥哥姐姐又分了一个。

玩闹了一会，钦山从抽屉里取出五百块钱，叫着若茂说:“你明天就去学校了，这五百块钱你拿着。前天我打电话给你爸，找你爸要钱，你爸说要把钱留给你上学，我就没找他要。你今晚再问问他，什么时候给你。”

坐谈了一会，天已偷黑了，五人准备回家，钦山用赶人的语气叫他们走，:“天都快黑了，快走吧，去学校好好读书，对于你们，我已经很满意了。”

出了医院，街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已经点亮。奉霞带着两个孩子回家，若秦和若茂骑着共享单车往回走，他两有一段路是共同的。

钦山躺在病床上，心里想着自己的三个子女，大儿子在县里买房定居了，二儿子几年前惹事背了债，近两年生活也好些了，小女儿奉霞离了婚也自己买了房，几个孙子都比村里同龄人强。这样想着，他就不由的笑了。

骑到奥林花园门口，到若茂家了，临别前若秦说:“复试好好表现！”若茂一时没听清楚啊了一声。若秦又大声说道:“复试好好表现。”若茂这下听清楚了，哈哈的笑着说好。

若秦骑着自行车穿过马路，想着刚才还在一个病房里热闹的人，一晃就各自回家了。相聚时间真的不如以前那么多了。若秦回想起第一次去病房看爷爷，两人聊天时爷爷说:“你高中写作还得奖了，你是少年作家协会的人，现在也可以写写啊，就属你作文写的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