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总也不老,我觉得有两层意思,一是字面上说的,她的确很美,所以才会那么的受欢迎。
第二层意思,也是书里描写的,在尹公馆里,她和那些民国的遗老遗少们依旧活在昔日的风光里,沉迷在“只把杭州作汴州”的生活里。
看到他们在台北的生活,读者们不难想象,当年这群人在上海,那是怎样的灯红酒绿。即便他们当中很多叱咤风云的人到了台湾后成了普通的小角色,但只要回到了尹雪艳的场子,他们好像又能找回昔日的风光。
因此他们比以往更加需要尹雪艳,他们宁愿活在曾经的梦境,不愿回到现实的颓败和苍凉。后面十三个故事里的人物,也都分别经历了这个短暂的政权所经历的大事件:
《一把青》里的描述空战,个人认为是淞沪会战。
《梁父吟》中的辛亥革命。
《冬夜》里余钦磊曾经在五四运动中带头起义,火烧赵家楼。
《那片血一般红的杜鹃花》里的湖南壮丁王雄。
《岁除》里赖鸣升曾经历的台儿庄战役。
最后一篇《国葬》中,秦副官回忆当年抗战胜利,还都南京时,陪长官到紫金山中山陵去谒陵…
整部小说里的人物形象非常丰满,他们囊括了当时社会的各个阶级,有小商贩,仆人,有军官,有上层贵妇,也有风尘妓女,有穷困的知识分子,也有“外省人”中的后起之秀。
可以看出,这群“台北人”所追忆的都是大陆老家的过去,他们念念不忘的是乡愁,是“故国”。
虽然事实上,国民党的亡掉的只能叫做政权,但对于那些“台北人”来说,1949年大陆成立的那个新国家,已经不再属于他们,而他们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国”和“家”。即便他们仍是幸运的,因为相比于战死的亡魂,他们还是活着来到了台湾。但他们的精神从此成为了“游魂野鬼”,无所依附。小说里的这些人,与其说他们活在过去,不如说他们是被迫活在过去。因为只有活在过去,才能支撑他们面对现实的苍凉与内心的孤寂。这也是白先勇先生创作《台北人》的动力。
他出生于广西,抗战时他与家人到过重庆,上海和南京,1948年迁居香港,1952年移居台湾,后留学美国。正是在留美期间,他时常夜不能寐,总想起家,但又不能确定到底哪里才是家。我们回到开始讨论的书名,再看看他写的这些外省人,如果不叫他们作“台北人”,又该叫他们作什么呢?直到他们的下一代,仍然在找寻对身份的认同,这成为了“台北人”心中永远的症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