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这亲还能成吗?
沈德昌从离自己卧房最近的沈府后门走了出去,他穿过一条小街后,来到了吴府的东门,因为沈德昌总是从这里进出吴府,守门的人已经和他很熟了,有规矩地向他行礼:“沈公子!”沈德昌点了点头就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是一个大花园,因为经常来,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了解。他从竹篱回廊下走过,看着竹篱上盛开的牡丹和芍药,仲春温暖和煦地阳光从花叶的缝隙间照射进来,斑驳地洒了一路,他踩着一地细碎的阳光,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心中不胜欢喜的他,突然跳起来摸了一下头顶上的白牡丹,花匠刚喷过的水撒了他一脸,清凉凉的,让这个春风得意的青年人心头更是涌上一股说不出的舒畅。
沈德昌来到吴秋霜的闺房门口,看见她坐在床边,阳光从背后打开的窗户中照进来,好像在她那微微发黄的小卷发上跳舞,卷发下的双眼皮褶皱很深,她正在用心地看腿上放的一本书,琥珀色的大眼睛中透出了十足的专注,沈德昌差点看呆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向她的身旁,突然伸出手去挠她痒,吴秋霜不躲不闪,无奈笑着说道:“你这个呆瓜,还不知道我咯吱窝不怕痒吗?”沈德昌说:“我知道啊,还不是想逗逗你嘛。”吴秋霜问道:“你这会又来做什么呀?马上就要上战场了,还不赶紧和师父学学武术,如果遇到需要近身搏斗的情况会很有用的。”沈德昌在她腿前半跪下,双手抓住吴秋霜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说:“秋霜,我爹说他会买通李总兵,把我的名字从征兵名单上拿下来,这样我们就能如期大婚了,你说这是不是非常好?”
沈德昌看着吴秋霜,期盼能得到她的赞同,但没想到的是,吴秋霜的脸却渐渐冷了下来,脸上笼罩的寒意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沈德昌原本欢喜雀跃的一颗心突然开始变得惴惴不安了,他不解地问心爱的女孩:“秋霜,我们可以按时成婚了你不欢喜吗?”吴秋霜语气淡淡地说:“我不欢喜。”沈德昌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精打采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靠坐在了床边,他把头耷拉着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吴秋霜看到他这一副萎靡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摇了摇他的胳膊,沈德昌抬起头来看着她,吴秋霜接着说道:“德昌,我们一起长大,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我也期待着嫁给你的这一天啊。只是我们这些商人的子女,一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这些不仅仅源于父辈的拼搏,也是和平的社会环境为我们提供了良好的商业基础,我们才能衣食无忧。现在国家有难,需要你挺身而出的时候,你却当缩头乌龟,只享受不奉献,这种自私自利的事情你也好意思做吗?”沈德昌脸红了,他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战场上枪炮可是不长眼的,一不小心可就回不来了。”
吴秋霜好笑地说:“你怕死而不敢上战场,可没人不怕死,难道就因为怕,人人都不上战场了?那敌人来了,我们所有的人一起死你就敢死了吗?沈德昌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害怕啊!我真不想去。”
吴秋霜见劝了他半天,他丝毫没有听进去,也没耐心了,她没好气地说:“你本来就是被征召打仗的,上战场是你应该做的事情。我也知道战争的危险,你以为我就真的忍心你去冒险吗?!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国家危难时个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我娘是将门虎女,我从小就是听着外祖父和伯伯们保家卫国的故事长大的,此刻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不然我就上战场去了!我不想和你再多说了,你最后告诉我一次你去不去,如果你不去,那我吴秋霜也不会嫁给这样一个软弱的男人。”
吴秋霜说完,看着沈德昌张口结舌的样子,一股脑怒之气直冲向头顶,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这就去和我爹说,让他把你家聘雁退回去。”说着就跳下床往门外走去,沈德昌一听,瞬间慌了神,自己爱上吴秋霜好几年了,日日盼着娶她,眼看终于好事将近,现在她却说要退婚,沈德昌吓得赶紧拉住了她,喊道:“别退婚!…别退婚,我去,我去打仗还不行吗?”
吴秋霜扭过头来,赞赏地说:“这才对嘛,好男儿就应当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德昌,我觉得你命里有福,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看,你小时候被坏人绑了几天后,还不是有惊无险好好地回来了。”沈德昌苦笑着说:“你还提这事呢,就是因为我被那个所谓的舅舅虐待了几天,搞得我从那以后这些年,总是担惊受怕,变得小心翼翼的。”吴秋霜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鼓励道:“不提它了,这次你一定也会平安回来,我等你打了胜仗回来娶我!”
沈德昌回到了家就把冬泉喊了过来,他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交到冬泉手中,嘱咐他先去兑成一包包碎银子,再悄悄打听清楚部队集合的时间和地点,然后用这些银子把部队的上下长官打点好。冬泉走后,沈德昌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这张银票还是他为了带吴秋霜去三天后的庙会玩,特意向帐房先生支取的,谁能想到如今却是这样用掉了。
沈德昌偷偷打点好行装,把包裹藏了起来,只等着出发的那一天,他自以为这一切做的很隐秘,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瞒过心细如发的父亲。沈良弼恼恨儿子的反复无常,又心疼他终究要去冒险,心里虽然猜测到了原因,但面对势力更盛的吴家,也不能去兴师问罪,只好将沈德昌锁在了房间里。沈良弼心里想着吴秋霜之所以让儿子上战场,肯定是因为两人还没结婚,还不是真正的一家人,终究是隔了一层,是不会设身处地心疼儿子的,结了婚后肯定就不会这样了,于是盘算着要找个时间和吴广深谈谈把两个孩子的婚期提前。
日子一天天过去,第二天早上部队就要集合出发了,沈德昌想到吴秋霜决绝的神情,心里就着急上火,怕两人真的就此分开了,又不知道该怎么逃出去,正在暗自苦恼时,冬泉进房间来给他送晚饭。他看见了书桌上的长木头镇纸,突然计上心来,趁着冬泉扭头出门的时候,把他砸晕了过去。
沈德昌内心愧疚不已,对着冬泉默念到:“真对不起冬泉,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我下手不重,你应该没有大碍,我得赶紧走了。”他赶紧从后门跑了出去,跑着跑着才想起来自己临时逃出来,什么钱和东西也没带,但此时他也不能再回去了,只好赶快赶到集合点报了到。
折腾了半天的沈德昌,早已感觉是又困又累,尽管他从来没有睡过这样又冷又硬还散发着汗臭味的被子,但还是挡不住汹涌袭来的倦意,很快就沉沉入睡了。他做了一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梦,好像还没睡多大一会呢,就被身边人叫醒了,他看着天色还是黑的,心里尽管埋怨,也还是快速跑去队伍中集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