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整理了君上的一缕鬓发,她登时像受惊的锦鲤一样瞪圆了眼瞧着我,没料到我会这样似的。
君上啊君上,你坐到床榻上的那一刻,身上的香气就暴露了你来的目的。
“选侍,夜深露重,小心着凉。”她扯了扯我的袖子。
“殿下对妾身,当真没有一丝动心吗?”
我很想知道眼前的九五至尊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还是深谋远虑的帝王,为了一方帕子都执拗地不肯开口向我要回,还百般婉转其词。
君上先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愣了一愣,然后她坐起身,犹犹豫豫地靠近我,百合秘制香的香气愈加浓烈,她冰凉的右手抚上我的左脸,我看清了她鸦青的睫羽,像是振翅的蝴蝶。
就在我以为这只是转瞬即逝的温柔时,君上兀地贴近,在我的脸上清清浅浅地啄了一个印记,然后她迅速靠后,随即朝我顽劣地一笑,风流的桃花眼就是无情也含情。
她道:“林选侍,到你了。”
我暗暗笑着,依言想去吻她的侧脸,她却歪了歪脑袋,我便吻上了两片温热的花瓣。
一触即离的暖意过后,她认真地问我:“林选侍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穿了这么多?”
我看着自己身上的的一件单衣,嘴角一抽道:“殿下多虑了,妾身并无心事。”
说话间,她带着凉意的双手攀上我的腰间,不过片刻就解了我在腰间的系带,我的寝衣顿时就松松垮垮起来。
我握住君上的手,笑言:“殿下,到妾身了。”
于是我不由分说握住她的腰,女子的腰当真是不盈一掬,腰身也是柔软的,两手像是握了一捧棉花。
我解了君上明黄寝衣的系扣,正要收手,只见她原本只是耳根子上一片朱砂色,脸颊上又是两片绯红。
本以为今夜就此而止了,我也暗自舒了口气,毕竟没想真的把自己搭进去。
君上笑吟吟地朝我道:“林选侍长得真真似嫦娥仙子一般,可仙子下凡,我等凡人怎敢亵渎呢?”
“殿下谬赞了,更何况殿下金龙之躯,妾身怎敢肖想。”
嘴上是这么说着,我看着眼前人因脸上飞红而愈加鲜艳妩媚的面容,戏谑多情的眼睛存心勾人似的,眼尾向上飞扬,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她的眼睛。
君上将我的手拿下来,她眼中笑意更甚,将我的双手搭至她的腰间,自己则环上我的脖颈,笑眯眯道:“林选侍欲擒故纵,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不由分说便吻住我的喉结,我被细密的点滴围困住,一时失了神,木了一般,无法动作。
君上的脸已经红得有如灿烈的凌霄花了,她却还是故作镇定,又抬脸来寻我的唇,单手摸索着我的小腹,只是她只吻到了我的下巴,手上也抖得厉害。
要继续吗?我会后悔吗?我对君上动心了吗?
我低头噙住她的樱唇,辗转研磨,吻遍了她唇上的每一丝纹路,她轻轻推开我,扭过头去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发丝凌乱依然别具风姿。
君上对我呢?见色起意吧?有口无心吗?
心绪混乱着,脑海一片空空荡荡,也不知怎么继续了,我只觉得有一团火将我的心脏点燃,燃烧着我仅存的理智,烧灼着我的内心,五脏六腑都极其难受,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飘摇,仿佛丘峦崩摧的地动山摇。
我这是怎么了?
君上眼神已然迷离了,她带着八月的暧昧,向我游过来,我不受控制地一一回答她的问题,并留下专属于我的印记,看到她锁骨处牙齿的齿轮,慌乱和悸动像晕染开来的浓墨般渲染了我这张纸,因为我是第一个——但我只是第一个。
思及此我心中一涩,手上多施了分气力,君上细软的腰便多了几分红印,她竟落下泪来,唤我:“明则。”
现在是我居高临下了,我却丝毫不觉得欢喜,这轻柔的水波一圈又一圈荡漾开来,我是划浆的人,可我只是弱水三千中的一瓢而已啊。
我在她耳边回答:“殿下,我在。”
她的泪水似珍珠滚落下来,我一颗一颗拾起来,像捡了她的帕子那样,帝王的泪水也是咸的,滑入喉间,也成了我日思夜想的佳酿——殿下啊,殿下,我本来不想的,我本来不会的,我本来不懂的。
“昭昭,昭昭。”
我唤她的小名。
舟靠岸了,水面的涟漪平稳了下来,我赤足走在柔软的沙地上,捧了一手的贝壳,粉白色的沙地上留下了一串串深深浅浅的痕迹。
昭昭半阖着眼,向我弯了弯嘴角,她一下又一下地拨弄起水花,又将手浸入凉水之中。
“明则,你真好看。”
我哑然失笑,小心翼翼地拈一朵玫瑰,一片又一片地卸下花瓣,花瓣上的晨露将我的手打湿,因这温热的触感,我无法抽离。
君上睡过去了,我拥着她。
半分困意也无,脑海里充盈着游鱼对水的依恋,鱼鳞的光滑,划舟时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快,沙子的松软以及玫瑰的娇艳。
我用眼神一笔一画描摹君上,从她眼睛的形状,鼻梁的高度再到嘴唇的弧度……
因为我越来越冷静,所以我大抵是疯了。
破晓时分君上才睁眼,她狭长的桃花眼自带万种风流,千种妩媚,我见了不由得心中一动。
“殿下辛苦了。”我启唇道。
君上在我的胸膛处蹭了几下,抚摸我的眼睛道:“服侍朕更衣吧。”
君上去上早朝了,六宫之中尚无中宫之主,不必去请安,我看着一片狼藉的床榻,油然生出几分幸福的感觉来——君上她,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皓启早早就来探望我:“林哥哥,我们来下五子棋吧。”
“我只听说过象棋围棋,何为五子棋?”我疑惑道。
“一人轮流执一子,谁先连成五子谁胜,怎么样,来吧。”他朝我狡黠一笑,星星眼流动着清梦映上的银河。
五分钟后。
皓启笑容满面:“林哥哥,我赢了。”
我笑道:“你倒是在行,再来。”
厮杀间,惊云姑姑来了,身边跟着乌泱泱一群宫人。
惊云道:“恭喜小主,君上封您为长侍,并让奴婢给您送了些赏赐来。”
我笑吟吟道:“有劳惊云姑姑了。”
粗粗一望,赏赐下来的有胭脂水粉,玉钗耳环之类的,我道:“皓启,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去。”
皓启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道:“恭喜林长侍了,这些都是君上的心意,我怎么敢觊觎呢。”
挑了一根梅花白玉簪为皓启别上,“不错,这根簪子很衬你。”
“要我收下可以,”皓启拔下簪子,在手中转了一转,“我要哥哥亲自去桂园折第一簇拂过你鬓角的桂枝,再去菊苑采第一朵掠过你衣角的白菊,最后去芙蓉浦采夏天凋落的最后一朵芙蓉和最后一片荷叶。”
我纳闷道:“前两个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现如今是中秋时节,哪里来的荷花荷叶呢?”
他将玉簪置在我的梳妆台上:“是了,既寻不见,我也不收下便是。本就是君上赏你的,我原也不稀罕。”
“皓启,好了,我为你去折花便是了。”我道。
我行至桂园,依皓启所言折了第一枝拂过我鬓角的桂枝,那是极其热闹的一枝,层层簇簇的金桂,像是绽放的绚丽烟火,散发出阵阵甜香。
行至菊苑,合欢宫的云选侍也在此赏花,他见到我后行礼,一派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妾身见过林长侍,长侍万安。”
我对他点点头,笑道:“云选侍好兴致。”
“秋来百花凋零,而菊花依然傲霜斗雪,妾身很欣赏这种品质。”
云选侍轻摇手中菊花织锦的团扇,温言道。
我俯身摘下第一朵掠过我衣角的白菊,悠悠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云选侍,我先行一步了。”
“小主,和霜长侍是妒忌您头一个得宠吗?折秋天的荷花,实在难为您啊。”
望着芙蓉浦满池的残败,我道:“流光,莫要胡说,皓启绝非那样的人。”
只是今日之事着实让我倍感意外:皓启,你曾话里话外扬言要逃离深宫,如今为了一根簪子,也要这般与我置气么?
思及此我看着凋谢的荷叶,幽幽叹道:“留得残荷听雨声……”
只是皓启,我与你还有机会,一同听这风雨琳琅之声吗?
“若朕没记错的话,这当是李义山的诗。”
君上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我慌忙回过身道:“妾身参见殿下,殿下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