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要龙灵的人，每晚都会准时出现。
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病房，像暗夜里的幽灵，将我从睡梦中惊醒后，又如幻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至堂每晚都会守在我身旁，他的存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给我带来一丝安心。
而我的身体恢复速度之快，连经验丰富的大夫都啧啧称奇。
明明送来时已经没了呼吸，就算侥幸活过来，身体百分之七十的骨头都断了，内脏更是大面积破裂，大夫预计日后并发病和后遗症随时可能夺走我的性命。
可谁能想到，仅仅一周，我又变回了正常人。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周我全身奇痒无比，半夜被痒醒时，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身体里传来的咯吱声，那是骨头和肌肉相连修复的声音。
程至堂和大夫谈过，大夫说再全面检查一下我的身体，如果真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安排我出院了。
就在要办出院手续时，程至堂接到了新的任务。
那天他没来，临走前再三叮嘱我不要乱跑，等他来接我时才能离开医院，还拜托护士们盯着我。那些护士跟方蒙一样，在程至堂的交代下，一个个仿佛中了邪一般对他唯命是从。
那晚，我抓住了跟我要龙灵的人。
当晚我已不需要再打针输液，只是按时吃饭睡觉，满心期待着第二天程至堂来办出院手续。
值班的护士们偶尔会路过看看我是否还在，还时常跑来给我送些吃的喝的，顺便询问我小叔的事。
我觉得程至堂身上一定有某种黑暗元素，不然这些女孩子怎么都对他如此着迷。
我就怎么也发现不了他身上吸引人的地方，他那么凶巴巴的一个人，一点也不懂温柔，也不爱笑，成天板着脸，她们到底喜欢他什么呀？
天黑了，我打着哈欠躺下睡觉。
自从住院以来，我似乎找到了一种让人很舒服的生活方式，吃了睡，睡了吃，仿佛人生本该如此。
我不禁想起以前过的日子，想到这，我不禁全身发颤。
这几天爸妈没有来看过我，可能是觉得我给他们丢尽了脸。
等我出院就会接到公证处发来的通知，通知我跟他们已经脱离了家人的关系，从此我就成了一个孤儿。
一股悲凉突然包围了我，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除了为他们活，似乎毫无意义。
我为什么又没死呢？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我有什么用，让我活过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想起了身上出现的鳞片，想起了狗精说的话，我是龙？
我明明是个人，怎么可能是龙？
或许他的意思是，我是龙的传人？
这说法也太古早了吧？那每一个中国人都是龙的传人，为啥偏偏选我？为什么我的身上有业火？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突然一惊，我想起了鬼婆婆，她选我救程至堂也是因为我是龙？他们都能看出来？
或许我得找找狗精问个明白，但他现在在哪呢？
纠缠着这些问题，我在病床上辗转反侧，一点睡意也没有。
走廊上的喧闹很快变得安静，我趁上厕所的功夫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半夜了。
一切问题等天亮了再说，往后的日子还要重新规划，是去打工还是复读，还是随便找个大学念，也得重新打算。
我钻回被窝，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又一次听见了开门声。
整个房间的气温随之降低，一股寒意瞬间笼罩了我。
那阵鬼鬼祟祟的声音又从背后响起，跟之前的每个晚上一样。
我本来没当回事，可这家伙竟然直接扑了上来！
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不知从哪发出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喊道："把龙灵给我！"
原来梦里要龙灵的人是它！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突然转身一把就扯住了它的头发。
它嗷的一声被我扔到了地上，那张脸上有无数个突起，像是有什么要从那层皮囊下挤出来。
浓密的头发像无数条蛇一样开始在地板上游动，很快爬上了病床企图来缠我。
那颗脑袋却在床下来回游走。
我盯着它，一抬掌心，青色的火焰就在半空跳跃：“你老实告诉我要龙灵干什么？还是想尝尝业火的滋味？”
它看见业火转身就要往外跑，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它的头发把它拽了回来。
它一“脸”恐惧地看看我，又看看我的手心。
我恶作剧似地把业火往它脸上贴近：“快说！要我的龙灵干嘛？”
它恐慌地摇头，显得无比可怜，我反倒像是个恶魔在欺凌弱小。
“受人所托，要救人。”它的声音这时候倒像只小猫了，半夜吓我时的泼妇风一扫而光。
“谁？一口气说完，别让我问一句答一句！”我扯着它在半空来回晃了晃。
“有，有只刺猬吞了一个无辜的小孩，那家人托我来找你的龙灵，只有龙灵才能对付它……”它嘤嘤地说。
看来，我有龙灵的事，它们异界都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
“龙灵在你身上也没有用，不如，让我拿去救人的好。”它又补了一句。
我眨了眨眼睛，想想，在我身上没用吗？
“真不懂，为什么龙灵会选择一个这么脆弱的人类，用来挽救一个只会跳楼自杀的生命也太可惜了些。”它在喃喃自语。
一个连脸都没有的东西说的话倒是挺发人自省的。
“你带我去见那个刺猬吧，龙灵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而且，你毕竟连脸都没有，也没有身体，更没有四肢，对吧？”
“……”
它突然垂下头去沉默了。
是我伤它自尊了吗？
但我说的是实话呀。
“你也不必非得说的如此清楚明了，我当年也是被恶人所害，你多少可以含蓄一些，毕竟是读过书的人，那么，我们就约到明天晚上吧，我来找你，带你去，不过得说好，你必须把它毁灭了，不然它会伤害更多的人类。”
我觉得，它还挺讲道理的，既然能沟通，为什么之前每夜都在梦里吓我呢？
等它走了我才想起来，因为我现在有业火，之前没有。
我再看看空荡荡的手心，业火怎么弄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