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里面吃饭的声音没了。 孙银花把两瓶热水倒进桶里,加了凉水勾了,拎进去,替她把盆放了,又放了个洗脸盆,倒了水,来,先洗个头。
赵红英走到母亲身边,蹲下,孙银花把手放在她头顶,她顺从地低下头,头发油油的,孙银花弄湿她的头发,打肥皂,替她洗了两遍,用毛巾细细擦了一遍。换了水,洗澡吧。
我自己洗。
孙银花退到门外,听着里面的水声,长长舒了口气,转身,又是愁云满面。
赵红英洗好了,孙银花帮着把水倒了,收拾了东西,又进去帮她擦头发。
红英啊,我晓得你难过,我也难过,花了这么多功夫,差一点点,这心不是滋味。有什么办法,一刀切了就切这里了,我们家运气不好,可能你生别人家就考上了。
妈,我不信,我想再试一年。
你想好了就行。先好好睡着。
回到房里,赵文斌醒了,孙银花睡不着,跟丈夫说红英想再来一年。赵文斌叹气。
孙银花说,我也怕,可能我们家没这个风水她没那个命,这个又不晓得,前面念了那么多年,又不是差很多,又不是笨,怎么就在门槛边过不去。干脆就差多点死了那个心也就罢了,我哪里忍心。
赵文斌还是重重叹口气。
是啊,也老大不小了。赵红建都在外跟人谈了,她还要补习,考上去了就能跳过去。考不上的话,还不能跳过去,她什么都不会,找个什么的人家,我都发愁。
以前孙银花不想这个事情,她觉得女儿会是公家人,屡次碰壁,她心里那个信念也动摇了,只是,她不忍心对女儿说,让她回到赵墩来。
外面也有些传言,说肯定在学校怎么样怎么样了,她是不信的,就是说任凤霞,她也是不信的。有人喜欢是肯定的,两个姑娘都长得好看。回赵墩,能找到什么样的人会疼她?读过高中的男孩子都很少,这方圆几里都没有。
赵文斌也是摇摆不定,命这事,谁知道呢?谁知道会在哪里转折?试,可能要承受失败,失败的果子越来越苦,女儿大了,万一脑子糊涂了就麻烦了。
他们都已经忘了当初女儿考上高中时的憧憬和喜悦。
赵文斌始终没有说同意或不同意,孙银花和赵红英就当默认了。赵红英甚至都没想过,父母心里会摇摆不定,也想过就此放弃。
她觉得别无选择,她没法像别的姑娘一样在泥水田里干活,在地里刨土,一整天一整天地在大太阳下弯着腰。在家也有做不完的事情,妈妈坐下来就看见地不干净,衣服没洗,她看不见,她待不住。她应该不属于这样世界。
之后的假期,赵红英没有出门,在家看教材。孙银花也不叫她干活,让她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赵红艳努力干活,比以往更努力些,趁着父母心情好,就提自己想补习的事情。她已经打听了她的同桌就去补习了,去更远的一个中学,她也想去,去哪里还需要一辆自行车,因为实在太远了。
赵文斌说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