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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朱哥弟
每个人都是一块独一无二的宝石,在短暂生命历程中绽放宝石之光。
——朱朱哥弟
01
不知在帐篷里睡了多长时间,苏老蔫浑身酸痛,他转了个身,下意识摸了摸枕头底下用十几层油布包裹着的东西,感觉硬硬的还在,在瞅瞅身边的被窝,老婆葛玉桃的被子是掀开的,伸手摸摸皱了吧唧的褥垫子,凉凉的,看来老婆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苏老蔫感到纳闷,他此时头发晕,翻身,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怎么帐篷里有股迷迭香味道。
坏了,坏了,苏老蔫强提精神,急忙打开枕头底下的油布包裹,大吃一惊,两天前寻到的宝石——戈壁金丝玉鸾雀鸟头不见了,而是一块随手就可以在戈壁滩上捡到的普通石头。
连日来,苏老蔫早起晚归,迎烈日、避寒冷、喝凉水、啃咸菜,整日在魔鬼城大戈壁滩上用坎土曼(一众刨土的农具)挖刨金丝玉,他立志要寻到传说中的戈壁金丝玉鸾雀鸟头,卖个上等价,给老父亲医治尿毒症,供养一对聋哑儿女治病求学。
鸾雀鸟头宝石丢了,老婆也不见了,苏老蔫摸摸索索找到手机,打了110报警。
新疆盛产美玉,南疆昆仑羊脂玉自古至今驰名中外,90年代初期,在新疆北疆准噶尔盆地戈壁滩上,发现一种叫做戈壁金丝玉的宝石,金丝玉极品在阳光照射下会呈现宝石光状态,价值不菲,消息已经传出,吸引着众多寻宝挖玉的狂人一直向西、向西。
苏老蔫也开着手扶拖拉机,驱车几百里随从挖宝大军进入到浩瀚的西部北疆大戈壁。
眼看魔鬼城里的太阳渐渐西移,淹没在雅丹地貌的风蚀残丘中,只有太阳的余晖映红了半边天,喧闹了一天的魔鬼城金丝玉宝石一条街的玉石店铺也开始关门打烊,狂风卷起风沙呜呜咽咽叫着,穿过奇形怪状的风蚀残丘,犹如魔鬼的叫声,这就是魔鬼城的来历;风沙起处,路灯好像电力不足,一眨一眨半死不活地亮着,就像夜晚数十只野狼饥饿的眼睛。
此时,街道上一前一后,急匆匆走来一对男女,男人在前,不停地催促着后边的女人快走,女人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语焉不详,似乎有点不乐意。
一直走到魔鬼城宝石一条街绿都宾馆,这对男女才停住脚步。
绿都宾馆是五星级宾馆,位于魔鬼城宝石一条街的正中央,主要是接待全国各地宝石商人,还有路过的游人。
拾级而上,女人不情愿地跟着这个男人进入到宾馆323房间。
在明亮的灯光下,男人长长松了一口气,他摘下狗皮帽子,脱掉棉质军大衣,卸下身上的黑色旅行包,小心翼翼地把旅行包放进宾馆配置的保险柜里,这才露出了本来面目。
男人约莫30岁开外,1米八的大个头,皮肤白皙,身体结实,大脸盘、高鼻梁,浓眉大眼,虽然沾满沙土,一身毛料西装,仍然衬托出那俊俏挺拔的模样;再看这个女人,中等个头,头扎棉质方巾,鸭蛋脸,面部皮肤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尤其是大眼睛上两轮弯月看的十分喜人,她身着粗布格子大褂,身材匀称,前凸后翘,十分性感,只是那一双粗糙的手,看出来,生活中,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男人用双手按下女人肩膀,示意她坐在沙发上,然后倒了一杯果珍饮料,弯下腰,恭恭敬敬端在女人面前。
“玉桃,我寻的你好苦呀!”
原来,跟着这个男人屁股后面一路逃命似的女人,正是苏老蔫的老婆——葛玉桃。
02
葛玉桃怎么这么听话,跟着一位陌生男人住进了宾馆!
这位男人原本叫唐喜,出身高干家庭,十八年前随一批知识青年离开省城到葛玉桃村上——桃花坞村参加劳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桃花坞村隐藏在浩瀚戈壁深处,村南头有一叫艾里克湖的湖泊,因连年干旱少雨,上游来水河流干涸,致使艾里克湖徒有虚名,也只有一洼水,湖边自然生长成片野桃树,每当深春时节,满眼桃花盛开,十分醉人,桃花坞村因而得名。
老葛,葛玉桃的老爹,几辈人土里刨食,是个本分人家。
葛玉桃的母亲在生产葛玉桃时,身子落下月子病,常年见不了风、下不了床,在生产队合作社期间,葛家就只有老葛一个劳动力挣工分,年年给生产队倒贴钱,日子过的是紧紧巴巴。
苏老蔫原名苏振华,是老葛家的邻居,父母健在,一家三口都是棒劳力,挣得工分多,经常接济老葛一家。
等到农村土地改革实行包产到户了,老葛一个人收拾6亩旱田地感到很吃力,家中本来贫困,妻子还经常吃药,日子更加拮据,苏振华就隔三差五,把自己家自留地的农活干完,就帮着老葛一同下地干活,还不要一分工钱,甚至连一口凉水都没在老葛家中喝过,老葛老两口感激万分。
时下,葛玉桃也长成十六七岁大姑娘,身材匀称,出落得就像他爹给她取的名字一样,白里透红,水灵灵的,像水蜜桃似的让人怜爱。
苏振华嘴拙,平时也没有几句话,膀大腰圆,皮糙肉厚,但脸皮很薄,只是会干活,就是见到像玉桃这样清秀美丽的大姑娘,就看一眼,心就要从口中跳出来似的,满脸涨红着一路小跑走开。
玉桃在班级上是个品学简优的学生,深受老师喜欢,班主任曾经幻想扶持玉桃上大学,因家中缺少劳动力,玉桃读到初中就辍学了,就跟着常年在病床上的母亲学了一手好针线活,帮着老葛在庄稼地里除草、浇水、施肥、收割等,成为老葛的一个好帮手。
以致于老师对玉桃提前辍学感到十分惋惜。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眼看玉桃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提亲的媒婆踏烂了门槛,三邻五乡适龄青年再多,没有一个映中玉桃眼中,看不上。
村里的许多适龄青年大都垂涎玉桃的颜值,又能干家务活,谁能娶到家中,那才是一个不吃闲饭的宝。
玉桃心里已经有人了,那就是知识青年唐喜。
唐喜年长玉桃8岁,英俊潇洒,因为高中毕业,曾被村里安排到学校担任语文老师,就教授玉桃那一个班,玉桃聪明伶俐,学习拔尖,给唐喜留下深刻印象。
高干子弟出身的唐喜,见多识广,具有很多男欢女爱知识和经历,不到半年,就把涉世不深的玉桃揽入怀中。
唐喜和玉桃恋爱了,就像唐喜给玉桃承诺的那样,等唐喜返城后,就娶玉桃,把她接到城里享福,玉桃满心欢喜,憧憬着这一天。
唐喜向父母表白,一生只爱玉桃一人,遭到省城的父母坚决反对。
80年代初期,知识青年开始陆续返城,唐喜和玉桃频频约会于田间地头、柴草和玉米地······
唐喜刚开始返城后,和玉桃书信不断,也就一个多月时间,玉桃怀孕了,从此也不见了唐喜的书信和任何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个姑娘家家,没有嫁人,挺着个大肚子,是谁的野种,我们老葛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老葛气的口吐鲜血,玉桃的母亲紧紧搂着可怜的玉桃,只管眼泪簌簌地流下。
唐喜也许他不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也许他家中父母不同意,也许他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顾不上我,哎呀,可怜的玉桃总是把人往好处想,从来也不去指责那些不负责任的人,更不会去责骂唐喜。
家人的白眼、邻居的吐沫星子,让玉桃喘不过气,抬不起头。
用擀面杖敲打肚皮,在土炕上下跳,玉桃使尽所有办法,眼看着肚皮依然一天天隆起来。
“唐喜啊唐喜,你不关心我也罢了,难道你真的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吗!”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玉桃躲过老葛犀利怨恨的目光,独自一人,拖着沉重的身子,一瘸一拐,走向村里的鱼塘······
03
玉桃闭上眼睛,纵身往鱼塘一跳。
说是一跳,其实,玉桃是整个身子倾斜着跌落水中。
玉桃在水中扑通着、等待着,她希望的结局快快到来······
约莫过了几分钟,除了呛了几口泥水,满嘴水草和鱼腥味道,怎么还是半个身子浮在水中,我没有死啊!玉桃拖着沉重的身子和着泥水在水中站立起来,鱼塘只有1米深,阎王爷爷忙着在天庭赴王母娘娘蟠桃宴去了,忘记了接纳玉桃母子。
如今,玉桃母子都成了万人嫌,想死都不成。
玉桃委屈地站在齐腰深的鱼塘里哇哇放声大哭起来,这哭声,穿透夜色笼罩的整个村庄,很远很远。
当村民们把玉桃母子抢救回村时,此时的玉桃身子被鱼塘的冷水激的冰凉,热心肠的大嫂们给玉桃擦干身子,换上新衣,喂了热姜汤,安放玉桃在土炕上,盖上棉被。
看着安静躺在土炕上的玉桃,乡亲们都留下了眼泪,也不再怪罪这个姑娘未婚先孕的事。
这就是人已赴死,其事也善,还有什么事比人的生命更大呢。
玉桃母亲依偎在玉桃身旁,轻轻呼唤着玉桃,宽着玉桃的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流下来。
老葛蹲在屋地上,闷着声抽着旱烟袋,眼泪也止不住滚落出眼眶。
玉桃暖和了身子,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突然笑了出来,笑的大家莫名其妙。
“爹、娘,我没事,叔叔大妈,大嫂,我没事,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玉桃不再想死了,她要坚强活下去,把孩子生下来,养大成人。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葛家,一路谈论着玉桃的不幸。
正当老葛一家愁眉苦脸,不知玉桃今后如何打算,也不知道今后日子怎么过下去时,家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只见一个大汉走进屋内,扑通一声,跪在老葛一家人面前。
“葛叔、大妈,我愿意娶玉桃,愿意当孩子的爹,愿意帮二老养老送终。”来者三个“愿意”掷地有声,正是平时憨厚不善言语的苏振华,外号苏老蔫。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老葛和玉桃娘不敢接下这么金贵的承诺,老两口又是吃惊、又是欢喜:“老蔫比玉桃大十几岁,人也憨厚,干活一把好手,待人知冷知热,是个好后生。”
“看看玉桃啥态度?”爹和娘同时把目光转移到玉桃。
“爹、娘,我愿意!”玉桃微弱的声音很坚定,只是这次大家没有看到玉桃眼中流出的泪水。
玉桃嫁过来后,不到月余,就诞生下一对龙凤胎,女孩取名叫吉祥、男孩取名叫如意,母子平安,两家子老人皆大欢喜。
苏老蔫有后了,苏老蔫逢人便讲,根本不去理会背后那些碎嘴婆们的指指点点。
玉桃有人疼爱了,加上两个小宝贝长得喜人,活泼可爱,精神好了许多,日子也有了盼头。平时玉桃就勤快手巧,照顾老人孩子,里里外外一把好手,苏家充满了欢声笑语。
俗话说,有苗不愁长,眼看着光阴似箭,吉祥和如意长到10岁时,两个孩子出麻疹、发烧数日,等高烧退后,嘴巴都不会说话了,变成了一对哑巴。
苏老蔫和玉桃急的遍地求医,花光了积蓄,还欠下一屁股外债,一双儿女的病情也不见好转。
04
玉桃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好端端的一双儿女,怎么说哑巴就哑巴了!
玉桃左思右想,常常自言自语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去年与我跳鱼塘有关,阎王爷爷眷顾我,没让我死,报应在孩子身上?不能啊,阎王爷爷既然已经放过我,为啥不放过孩子呀。”
好心的村长洪大爷托人请来了隐没多年的当地一名中医,给两个小家伙诊脉看病。
这是一位50岁开外的矮个子老头,据说祖上三代行医,专治疑难杂症,治好许多乡邻,因文革中被打成右派,蹲过大狱,后客走他乡、隐姓埋名。
老中医给吉祥和如意诊完脉,开了汤药方,取出银针,分别在两个孩子的头部和面部穴位施针,如意很乖,咬着牙、呲着嘴,忍者疼痛,就是不哭,摆出一副小男子汉模样,而吉祥必定是个女孩,见到针就害怕,哇哇大哭,嘴里不住地啊、啊、啊地表示反抗。
就这样,吃中药、扎针,将近三个月余,吉祥和如意的哑病虽有些起色,除了喊出混浊半语的爹、娘语调以外,扔不见好转。
看到孩子打小就遭受这样的罪,玉桃的精神开始崩溃了。
那位老中医也感到很内疚,把手一摊,叹口气说:“一世英明白费了,费用也不收了,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无能为力,还是不要耽误,趁孩子岁数小,这病得抓紧时间治,到大城市大医院去瞧一瞧吧。”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玉桃对老中医感激万分,虽然这位老中医没治好吉祥和如意的哑病,孩子能简单吐露出“爹、娘”的语调,说明吉祥和如意还有救,玉桃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孩子带到城市大医院去治病,将来也对得起两个孩子,对得起孩子未曾见面的亲爹。
想起孩子的亲爹,那个一去不复返的挨千刀的负心汉——唐喜,玉桃心里爱恨交加,好在苏老蔫对孩子们很好,从不嫌弃,玉桃也在宽慰自己——唐喜已经死了,认命吧。
到大城市医院治病,需要钱啊!
玉桃和苏老蔫商量说:“苏大哥,最近村里有力气的男人女人们田地都撂下了,跑去魔鬼城寻找戈壁金丝玉,有的还发了财,咱们也去寻挖宝玉?”
“就是挖宝玉,也得我去,风吹日晒、忍饥挨饿,那不是女人干的活,你留下吧,两个孩子还小,他们也离不开你!”苏老蔫一直把吉祥和如意视为己出,也把玉桃捧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