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灯【下】

福泽殿掌苍生福泽,化而为灯。
福泽灯充盈则王权富贵,一世太平,福泽灯亏损则颠沛流离,危及性命。

图片发自简书App


〈6〉

她不知为何会变成那样。

在一夜间家破人亡。

只有她逃过一劫,隐姓埋名存活了下来。

那天她的手被那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小乞丐紧紧握着,避开满城追寻的灯火和官兵,躲在荒郊野外的灌木丛下。

她觉得那个乞丐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后来她知道了小乞丐不是乞丐,他叫陈冉。

陈冉给她取了个新名字,叫江柠。

他让她牢牢记住这个名字,是它让她走投无路,也是它,能暂予她安宁。

她含泪懵懂点头,从那日起,世上便多了一个江柠,少了一个顾幼卿。

他们同样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依无靠。

那一年,她七岁,他九岁。

她什么都不会,他却早已精习生存之道。

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怎样简单防御,怎样捕捉小型野兽,怎样在荒山过夜,怎样和那些陌生人群打交道。

有时他也跟她调笑,故意招惹她,两人打打闹闹。

她变成了一个野孩子,再也不是什么人家的大小姐。她不是没有哭过,可都没让他知道。他对她已经足够好,她不愿再让他有什么烦扰。

小麦成熟了七次,又七年过去。

生活除了安然一些再无别的变化。

她也以为会像这样永远跟他一起生活下去。

直到那一天来临。

那天她在街上游手好闲逛荡,却不慎将一摊果枣碰倒,青红的果子咕噜噜滚了一地,摊主大声嚷骂了起来。她心念电转,思索着究竟是帮忙拾掇还是逃跑。却不防身后有人漫声道:“姑娘,让在下来。”

她循声回眸。

朗朗日光下,少年身形颀长,眉目漆黑,玄衣清朗,如玉树临风。

她那时对男子的长相并没有多少概念,只觉得眼前这人长得跟陈冉不相上下,看着倒还顺眼。

他对她笑笑,便蹲下身来将那些果枣一颗颗拾起放入摊贩竹篮中。她无奈,心里有些想埋怨他多管闲事,但本能地又无法拒绝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的善意,只好回以一个夸张的微笑,弯腰不情不愿地捡起了果子。

处理完后他执意要送她回家,她百般推辞不得,只好让他跟在身边。

“在下宋淮然,敢问姑娘芳名?”路上他问她。

“我叫江柠。”她大大咧咧道,“江水的江,柠檬的柠。”

“江柠。”他却是若有所思般地重复几遍,才复对她展颜,“在下记住了。”

她不置可否地朝前走去,他却是笑了笑跟上。

那便是她跟宋淮然的第一次见面。

从那以后他常在她住处附近出现,有时候给她带“不小心买多了的”甜点,有时候给她带“送家妹但不甚合适的”玩偶,到后来便直接送买给她的吃食,书和服饰。

这是除了陈冉之外,第二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她沉浸在忽如其来的幸福中,那份未知的甜蜜,硬生生冲淡了啊冉教与的警惕。

她不懂什么是爱恋,只知道她喜欢宋淮然,喜欢他轻轻点点她鼻尖叫她小江,喜欢他握紧她的手带着她四处游荡,喜欢他听她说话时若有所思的模样,喜欢他笑的模样,不笑的模样,各种模样。是宋淮然带给她一些啊冉未能给予的期望。

总而言之,那个时候的她,见到他就很开怀,见不到他就会很期待,她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爱。

啊冉不喜她和陌生人来往,她便一直瞒着啊冉。

可她到底是忘了,陈冉和她朝夕相处七年,又怎能看不出她那段时间的异常来?

她从未见过他那样沉郁而幽暗的表情,望着她的时候欲言又止,似是挣扎,又似是认命。

她期望着他同意,她希冀着他不拒绝,但他终归说出那些让她远离宋淮然的话,不理会那些是否会狠狠中伤她。

决裂的那天其实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她又想偷偷溜出去见宋淮然的时候被陈冉抓了个现行,她那时也不知怎么的,就敢冲陈冉叫嚷:“你凭什么不许我和他见面,你又不是我爹娘!你凭什么管我!”

陈冉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就像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识得她似的,良久才道:“因为我在乎你,而他并非你的良配。”

“可是我不在乎你!”她就这么脱口而出,而且还在继续说下去,“我在乎他,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他!”她一定是疯魔了,所以才这样的毫无心肝,她没有看他,她的心里全都是宋淮然,她因着宋淮然厌恶了一直爱她护她的啊冉,甚至不许他辩驳和阻拦。

她只觉得自己受到了限制和羞辱,所以不管如何也要逃离他,其实她若是不那么冲动,回首就能看见陈冉的心痛和绝望,可她终究是没有。

她做出了她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陈冉。

〈7〉

她留在了宋淮然那里。

从那以后她才知道。

宋淮然并不像她一直以为的那样简单。

他是一个王嗣,正在进行夺位之战。

他告诉她他的弟兄们已布置周祥。

她看的出来他很痛苦,一方面是手足情谊,一方面是社稷江山。

实际上,她很想念陈冉,因为宋淮然所做的很多事情,都让她感到不安。

她感觉命运就要向她揭开一些过往,可是她不愿去想。

她看着他,这个近在咫尺,却似乎离她越来越远的人。

她想起上元之时他们去璃川放花灯,在集市逗留玩耍,最后去许愿树下许愿。

他那时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相贴,十指相扣,亲密而温暖。

她抬头笑着问他有什么愿望。

彼时元宵烟花绽放,四周灯火明亮。

他低了头静静凝视她,良久食指关节在她鼻尖一点道:“我们过去写吧。”

她看着他在那张蓝纹纸上洋洋洒洒。

“死生契阔?”她有些惊讶地望向他。

他笑笑,在纸的右下角写上他们的名字,略展功夫,便将它挂在许愿树的最上端。

“这样子我们的愿望就会最先被上天看到了吧。”他笑着道。

可现在她只想问,是吗?

淮然,那个时候你真的这么想的吗?

她正在走神,却听得宋淮然开口问道:“小江,你知道有个叫福泽殿的地方吗?”

“福泽殿……吗?”她心中一沉。

“嗯。我听说福泽殿里面有很多很漂亮的福泽灯,一直想去看看呢。”宋淮然仍然微笑着看她,声音自然。

回忆扑面而来,她开始没来由的慌张。她想起那个诡异的女子,打破的灯盏,她感觉有什么正在呼之欲出,可是那都是些什么呢。

“我想让你帮个忙。”他忽然转头来面对她。

她本可以拒绝,但鬼使神差的,她居然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她进行了为期一年的魔鬼式训练。她虽身体向来康健,也跟随陈冉学习过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但并未正式接触武学,尤其是这般残酷的搏杀式武学。除此之外,她还得学着如何破解并穿越各种机关。只是她不愿去想,宋淮然为何要请她帮这个忙。原来七岁那年做的梦不是梦,福泽殿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

她不由打了个冷噤。

那一日她像往常一样训练到极晚。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天机阁,突然感觉到周围有一些异常的动静,她身形一闪,躲在围墙后静静聆听。

她本就耳聪目明,习武训练后更是精进了不少,不多时便听见有一个女声说道:“是时候让她动身了,你该不会舍不得吧?”

“嗯。快了。”男声清朗,听在她耳里只觉凄然,那分明是宋淮然。

“那你答应我的事呢!”女音好像在撒娇。

“啊宁乖,一旦得了天下,你便是我的后。”宋淮然语声温柔地安慰她。

原来如此。阿宁。怪不得他从不愿叫她啊柠。原来是怕分不清。

她稳住心境,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围墙后探出头去,却见不远处的芭蕉叶下,玄衣与红衣交缠,那对璧人正静静相拥而立。

尽管心中早做了准备,她还是听见某样东西碎裂的声音,疼痛袭来,她转身奔逃,可是该逃去哪里?不能回去,因为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战胜巫力,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还是会被抓回来,她不想连累啊冉。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合上门,背靠在门上,心跳的很快。

她想起啊冉,他现在在做什么。他还好吗。

她经常偷偷回去看他,他却没有发现她。她想,要是她把她自己屋内的东西都偷光,他是不是就能注意到她?可是他依然没有。

啊冉。我错了。我很想你。你想我了没有。

她身体慢慢顺着门框滑落,同样滑落的,还有某些冰凉的液体。


〈8〉

她出发的那天宋淮然没有出现,她被祭师引进祭坛,那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念过九九八十一道经文,便往她身上撒了一些符水。

“去吧。”他说,“唯一能用肉身进入福泽殿的人。”

一道暗淡的闪电撕破祭坛的空气,那里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道门。

她吸了一口气,抬脚跨入那仍在晃动的不稳定的光门中。瞬息便被一股强大吸力纳入,她感觉身体都要被那些不稳定的时空扯烂。

福泽殿是介于阳间与阴司的空间,所以那里最强劲的机关便是不可抗的撕扯力,她这一年所学虽完全派不上用场,却为她增了不少气力,所以她才能将自己稳稳挂在一根巨大石柱上。

风过,她缓缓从石柱上下来,细细端详,果然这里跟幼时见到的福泽殿建筑风格一致,都是巨大广阔的石铸房间。石上刻画诡密符文,时不时闪过一两道妖异的光。

任世人再聪颖,也决计想不到,盛放福泽的地方如此妖异。

盛放福泽的地方妖异,掌管生的地方死寂,国家由不勤政事的人治理,这便是这世上常见的平衡法。

她想知道的那些,也许只有这个地方能实话告诉她答案。

她凭着直觉走,好几次被风吹至不明方向,又得重新摸索。但那些奇怪的撕扯力自她踏入这里,就没再出现过,好像感觉到某种威压般。她不再多想,一步步向着她预感中的方向走去。

前方烟雾蒙蒙,类似海市蜃楼的幻影,她定睛凝望,视线穿透那层层烟雾,果然看到正门匾额上写着古体“福泽殿”三字。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如记忆中般,殿中挂满了福泽灯。

她没有停留,从怀中取出三缕头发向虚空中招去。不多时,便有三盏形态各异的灯落应召相继落入她手中。

她静静看着它们。

整个福泽殿静静看着她。

这是宋淮然兄弟们的福泽。

她眸中忽然盛满了一些叫悲哀的感情。

记得以前她曾问过他,为何偏爱着一身玄衣。

他笑笑回答,因为穿黑衣方便她认清。

彼时阳光明媚,他的黑衣果然十分显眼。

那些都是假象吧,其实在黑夜里,黑衣才最容易隐形啊。

她闭闭眼,复睁开时已是一片澄明。

她不再犹豫,面无表情地将里面的福泽一一缓缓倾出。

那些晶莹液体落入地面,挣扎着化作一个个男子的音容笑貌和一生光景,瞬息又归于空虚。

“哟~你还真敢!”她听见许多年前那个苍老而妩媚的声音。

那人果然一直在。

“有什么不敢的。我已没有福泽,只有一条一文不值的命,你要就拿去。”她漠然开口,手中动作却不停歇。

“逆天行事,悖逆人理,你可知你这样会下地狱?”那苍老声音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不由有些诧异。

“哪些帝王权贵没有做过悖逆天人之理的事情?为何至今一直能独享荣华富贵?你倒是给我说说什么是天道,什么是人理。这样的人间和地狱,有什么区别。”她不看渐渐接近的女人,放手让倾倒完的空盏飞回去,“你不也是受人所贿赂,作出那些龌龊事来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有什么资格惩罚我。”

那女人半晌没答话,显然被她猜中了。

这世上,事出无因必有妖。

七岁那年她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凑巧地打碎了一盏灯,顺理成章地赔给她自己的福泽,使全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些,都是他们设计好的吧,真是煞费苦心。

“告诉我原因。”她抬起头来,直面那人。眼里倒映出那些灯盏淡漠的光影。

〈9〉

那年他九岁。

跟着父亲住在右相相府的后园里。

父亲是相府后厨厨师,每天都要烹煮上百道美味佳肴,十分辛苦。他年纪虽幼,却已是父亲的最好帮手。平日休息之时,他便会出门去跟一个因缘邂逅的高人学医术、易术、武术和儒术。

那年仲春的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坐在相府最后一进建筑祠堂的屋顶,看一本从师父那里借来的儒书,他之所以选择这里,便是因为平时极少有人会来。

但今天是个例外,因为他听到祠堂内传来了清楚的说话声。

“大师,请您想想办法,无论是怎样的代价,我们都给的起。”那好像是右丞相夫人的声音。

他并不爱管闲事,所以仍然看他的书。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要求一个巧字。”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回答到。

“如何巧法?”女音急切追问。

“这个女子必定要跟小姐相同出身,年纪相同,而且要生辰必是阴月阴日。”

他不听则已,一听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说占卜显示今年七月初七,右相府唯一有福泽的嫡女姜宁也会将福泽失去,从此整个相府将噩运不断,直至分崩离析。

要保全相府的唯一方法便是不让姜宁失去她的福泽。那便得找具有同样身份地位的权贵家小姐来顶替,那位小姐还必须是阴月阴日生人,这样她的魂灵才容易被拘入那个叫“福泽殿”的地方。看管福泽灯的掌灯人他已收买好,只要她进去,便能让她打碎那本来就该碎裂的灯,到时候就有理由将她的福泽赔给姜宁。

“一切都在她的梦中不知不觉地进行,不留下任何证据,这法子,夫人意下如何?”那人说道。

“行,行,就照大师您说的办!”那夫人欣喜异常,“我马上派人去寻。”

“不劳夫人了,老夫已为夫人找到,夫人看看如何。”

“啊,是她。刚好借此机会除掉大人的死对头,这法子真是妙!”女声简直要欢呼雀跃了。

这到底是两个怎样狼心狗肺的人,才能欢欣地商讨这样的毒计?为了一己之利便不择手段盗取他人福气,将分崩离析的事情转给他人顶替,这做法真有够卑鄙,不过也是,这不就是丞相府的人的一贯作风么。

九岁的他表情沉郁了下来。

上天,你听见了么。

他抬头,晴空万里,风平浪静。

他们要陷害的是左相家的小姐。

他见过她。

那时他的轻功尚未学成,却非要攀岩走壁,不小心栽入一家庭院,扭伤了左脚脚踝。

似乎是被他不大的动静惊扰,院内厢房探出一张小小脸蛋来,下午的日光斜斜打在那张小脸上,越发显得她粉雕玉琢,灵动可爱。

她眨眨眼睛看他,他突然有些羞赧,想走,可是左脚上使不上力气,他只好扶墙用右脚支撑着站起来。

她看着他,想了一会,便进到房内,很快又轻轻跑了出来,这回拎了一个小包裹。

他看着她跑到他身边,对着他伸出食指“嘘”

了一声,轻轻道:“哥哥,我来帮你包扎吧。”

他不知为何脸一下子红了:“不用……”

“你一定很疼。”她靠近他轻轻道,身上散发出一股童稚的清新味道。

他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疼惜表情,心中一软,扶着她小巧肩膀轻轻道:“哥哥自己来。”

她抬眸,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她看了他一会,看的他越发脸红,才漾出一个梨涡浅浅的笑容道:“嗯。”

也许从那时起他就已经那么在乎她。

也不想管她是什么人家的小姐。

所以他想要救她。

不久他的父亲因被陷害而丧命,他彻底沦为了孤儿。

那些人将他从右相府中驱逐了出去,但他并不在乎。

他并不畏惧无家可归,但畏惧她会死去。

他知道她心地善良,所以那天他伪装成小乞丐等她。

无论如何也要带她逃离。

不管她的命运被谁设计。

〈10〉

天气越来越凉,她裹得严严实实,坐在桌前用心画一幅画。

浓眉大眼,嘴角微微上翘。

是啊冉的模样。

画完她吹干墨迹,托着脸安静看着画上的他。

“卿卿。”他推门进来,从背后环住她,看到桌面的画,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画的挺像啊,送给我的?”

“嗯,你喜不喜欢?”

“喜欢,很喜欢。”他看着她,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心中一痛。

诸事已了,她感激他为她正名。

只是她最近昏厥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知道怕是很难撑过这个冬天。

福泽换来的生命本来就不长久,何况后来又受到那样的重创。

和啊冉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不能不争朝夕了。

一月前她知道了真相,沿着原路从福泽殿出来。

因为她的特殊体质和敏锐直觉,福泽殿选择了她,她将是新一任的掌灯人。

所以现任掌灯人当然会放了她。

可,外面的那些人会放过她么?她知道他们的机密,她也知道宋淮然接近她,本来就是一个圈套。她在八年前就该死去了,他们留下她,不过就是为了今日的夺位之战而已。那个祭师巫力委实厉害,光靠占卜,便能知道她在哪里。

她不是没做好准备,只是她没料到那样的简单粗暴。

最后动手的那个人,便是右相府的姜宁小姐吧。那样鲜红的衣裳,那样快准稳的一招。

所以实际上,她在那个时候就死去了。

她的魂灵飘在半空中,看着身首异处的自己,血液染红了衣襟。

可惜。这样就见不到啊冉了。啊冉该会有多伤心。

可宋淮然又救了她。

他赶来时那个样子应该叫做睚眦俱裂吗。

她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吧。

她看着他请求祭师帮助他的魂灵进入福泽殿,他要跟掌灯人做交易。

他居然请求掌灯人用他的福泽复活她。

“可以。”掌灯人苍老而妩媚地说道,“那么用你拥有的最好东西来交换吧?”

“最好的……东西?”

“是啊。”掌灯人笑道,“你难以想到的东西。”

他涩然摇头:“我不知道。”

“我也不吊着你了,有些感情纯粹无染,比上等水晶还珍贵,顾幼卿曾真心爱你。”

掌灯人嘲笑道:“你这辈子再也不会得到这样的好东西。你把它给我,我便帮你复活她。”

他低下头,拽紧手,似乎在天人交战,良久,他终于道:“好。”

“好~”掌灯人娇媚道,“这样她醒来后便会忘记你,而且从那以后你再也无法靠近她。”

“无法靠近……么?”

“一旦靠近,你们两人都会以一种痛苦的方式死去。”

“原来如此。”他似乎是极其绝望地低下了头。

殿中一片死寂,唯有安静燃烧的点点灯影。

他想起那天下着滂沱大雨。

他将此生唯一喜欢过的女子亲手交到另一个男子手中。

“哥哥,我将她还给你。”他轻轻道,“我原以为我能护她一世安宁。看来,我错了。”

“可她最终还是比不过你的野心。”陈冉接过她,亦轻轻道,“你会是个好皇帝。”

“我不该逼你……”宋淮然自嘲道,“你守诺不见她,她却一直偷偷跑回来看你,我从未得到她的心。”

陈冉不语。

“从小我就比不过你。我只是太想赢你。”宋淮然的声音痛苦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放弃?”

“我说过我无心这江山社稷。”陈冉淡淡开口道,“这个天下有你就够了。”

当年左相一案成为悬疑,皇帝为考他能力,命他彻查此事。

他查了好久都没有证据,正打算放弃,却遇见了失踪多年的皇兄。

陈冉是他父皇当年微服私访宠幸民女所留下的王嗣,原名宋淮安。

淮安自幼天赋异禀,成绩优异,一直被皇帝看好,甚至有人传言他便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储君。

但他在九岁那年忽然大病一场,自此便在宫中失去踪迹。

传闻他病前和皇帝进行了一场密谈,但终究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他成为他们弟兄中的一个传奇。

宋淮然从他口中得知了所有真相,包括他离开的真正原因。

陈冉是真的无心这江山,但他却始终对这件事心存芥蒂。

他本想着将计就计,先借右相之力登基,等有了实力,再将右相一支废去。

他原先是单纯喜欢顾幼卿,后来知道她是陈冉最看重的东西,便想方设法从他手中骗去。

他日益权欲熏心,居然听从祭师之语用不战之术毁去兄弟们的福气,顺便利用了曾经一心一意喜欢他的幼卿。

果然这权力私欲,是这世上最能让人心变质的东西。

他不由苦笑了起来。

〈结局〉

宋淮然用了一半的福泽来复活顾幼卿。

他以后会是个艰难的皇帝。

他离去后,陈冉将顾幼卿抱进屋,轻轻放在床上。

他的心都要碎了,但她还只是睡着。

七天。

他说她昏睡七天就会醒来。

不用喂药。

不用喂饭。

不要碰触她。

尽量少些人气。

她会醒来。

她会忘记掉宋淮然。

会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他安静凝视她苍白的脸。

从此以后。

能让你记起那些日子的事。

我一句话都不会再提。

END.



Ps:

emmmmm,近期的考试真是要了我的老命。。然后。。。从电脑写完搬到手机排版也是挺麻烦的嘤嘤嘤,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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