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风 和你

第七章 大四下学期

7.12 执意去送行（二）

林渏还没有开口，俞矅信就站在门口了，他瞪大了眼睛，好像眉毛都朝头顶扬了上去，“林渏，你怎么来了。” 

“我，我给你送点东西。”林渏把手里的大大的塑料马甲袋举起来，朝向门内，她暗自感谢下午出去的采购，仿佛突然这些食品成了她的护甲。

“快快，快进来。”俞矅信接过林渏手中的马夹袋和雨伞，引着她走进房内，走到寝室最里面，坐在窗前的桌边，坐在四天前她坐过的方凳上。

“冷吧？今天风大雨大的，你还专门过来。”俞矅信一边说着话，一边找了杯子拿热水瓶倒了水递给她：“快，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林渏接过水杯，双手捧着，一阵暖意迅速上身。俞矅信站在桌子侧面注视着她，林渏不敢抬头和他对视，眼睛就一直盯着水杯。

“衣服淋湿了么？冷不冷？”俞矅信的声音在林渏听来就是那么温暖，又让林渏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有点任性，不配得到他的关心。

“没有淋湿，我有伞，不冷。”林渏回答了俞矅信，又补了一句：“我想你明天路上时间挺长的，就买了一点吃的拿过来。”

“嗨！没事，也就八九个小时，和同学在一起呢，过得也快。”俞矅信笑笑，顺势坐在林渏对面的凳子上，和四天前一样，两人隔着一张大桌子相对而坐。

“那正好，吃的可以和同学分享。”林渏努力地为自己找补，她知道自己的每句话都蠢蠢的。

“谢谢你，林渏，你想得这么周到，真好！”俞矅信由衷地说，“你做实验那么忙，今晚还专门跑来，早知道你来，还不如我去你学校跟你告别呢，我怕影响你，我就没有去。”

“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应该我来。”林渏解释道。

“我是男生，你是女生，应该我去。”俞矅信争辩着。

两个人都笑了，林渏也没有刚进门时那么紧张了，她打量了一下寝室，发现刚才进来时开门的那个男生不知什么时候又不见了，空空的寝室又变成他们两人的世界，不放心地问：“你的室友呢？我是不是又打扰你们了？影响你室友了吧？”

“没事，明天就走了，今晚没有人管了，大家随意了，你别担心。”俞矅信说，“你呀，林渏，你这个人太为别人着想了，你真善良。”

“也没有，我哪有那么好？”林渏笑笑，心里却很酸。

“当然有，你自己不知道，你看今晚这个天气，你大老远地跑来，还不是？”

“你怎么又绕了回来了？”这一次林渏是真的笑了，想起来高中那个时候，俞矅信就是这样为了一件事，死较真，四五年过去了，还是这样。

“好，不说这个了。”俞矅信说，开始跟林渏聊自己的大学，聊星城，又聊她的实验，又聊今后可能的打算。不知为什么，林渏说出了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完全不符合“实际”的想法，她说自己还挺喜欢做研究的，这段时间在实验室，虽然很累，但心里有获得感，可惜去年没有坚定地考研，毕业后回到木城可能就再没有机会做研究了，以后或许会找机会考研，回到药学研究的路上来。俞矅信说，那就一定要考，这次考研，我的胜算很小，八成我也得去就业，但以后我还要准备考研，我们一起考。林渏点点头，可她知道今晚明明是为了以后再不联系才来“诀别”的，这样的相约能作数么？

八点多，林渏站起来告辞，俞矅信直接宣布送她回去。林渏说不要送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送你的，你再送我回去算怎么回事。俞矅信说，那不行，这么冷的晚上，黑乎乎的，又是风又是雨，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两个人争执着了好一会儿，俞矅信拿起林渏的伞，又在寝室里找了一把伞，轻声说：“别拒绝了，就让我送你回去，让我心安一下吧！”林渏没有再拒绝，她的心容忍了这一次的贪心。

两个人各自打着伞走出木大，乘公交车，一路上俞矅信又在邀请林渏四月份去星城，和石仲平一起，还有沈苗和吴珺他们，一起去。不知为什么，林渏知道并不太可能去，但却无法直接对俞矅信说“不”。“那我等着你们来。”夜晚的公交车并不算拥挤，两个人并排面向车窗而立，林渏看见了俞矅信映在车窗上闪烁着的眼睛，好像黑夜里的光芒。快走到林渏学校时，俞矅信再度嘱咐林渏好好注意身体，好好吃饭，争取下一次见面时能胖一点。

下一次，还能有下次么？看着远处学校大门的灯光，林渏心里又开始倒计时，心里的泪开始暗暗涌起，和伞顶上的雨呼应着。很快又快到林渏寝室大楼了，这一次林渏没有早早就“赶”俞矅信回去，俞矅信也没有止步，两个人一直走到楼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林渏说。

“不用谢我，是我该谢你去送我。”俞矅信说。

“我送你应该，反倒害得你再送我回来，这才不该。”林渏说。

“说起来还是你不应该去送我，我没有来告别是我不对。”俞矅信说。

两个人站在各自的伞下，对视了一眼，沉默了一秒（两秒？）。“快上去吧，早点休息。”俞矅信轻声说。

“嗯，你快回去吧，也早点睡，明天还要坐火车。”

“好，我走了，再见，林渏！”俞矅信转身。林渏和他挥挥手，也转身，进了楼门。然后，她火速爬上二楼，站在楼梯拐角处的窗前，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门前的甬道转弯处。

林渏日记

3月17日 雨

也许朱华的话是对的。她说要是理智的话，我今天不应该再去见曜。但是我不肯听她的话，我不肯放弃也许是最后一次见他的机会，不想让他感到我还在冷漠地对待他。所以我去了，冒着雨，顶着冷风，拎着一包买给他的东西。那是下午做实验的时候溜出去在校外的马路上买的，两袋面包、一包橘子，一串香蕉，还有两盒画苑牌香烟。为什么要买香烟给他？我一向反对男孩吸烟，而今天却给他买了香烟。失常的举动代表我特别的心情，也许我对他的一切都不会反感？火车上的滋味难捱，也许香烟会让他路途轻松愉快些？他会怎么想？又会很奇怪么？又会告诉就所有他寝室的人么？而那帮人却早已熟知我的名字，我这个人。

曜也不赞成我又跑去，他说下着雨的天又这样冷，我不该去。也许他的话是对的，我不该去。今晚又是两个人坐在那儿，却不像那天那样聊得深入，那些想说的话永远都没有机会露出真相了。我们都在掩饰自己，交谈时对方好像是好朋友，似乎不存在任何微妙的东西。但是坐在那儿，我心里的尴尬还是不停提醒着我，该告辞了。或许这样的见面还不如不见。我该管住自己，从此冷淡这段感情，否则对我对他都会有危险。

我的到来又令他有些感动，有些不安了。回来时他竟坚持送我回学校到寝室楼下。这样不是更加令我不安么？我好抱歉，又给他带去了麻烦，而他却说抱歉的是他而不是我。就这样争执、这样推却着。他说我不该去，我说我应该去，我说不应该的是他不该再送我回来。而他却说这才是应该的。也许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吧。说心里话，纵使多少不安在心里，我还是很乐意他能送我回来。这样的次数太少了，四年多了，一共三次，而我却永远会深深地记得。

他说回去后，给我打电话，还让我告诉他分配情况。我都说好，但是我明白，从今天后，我下定决心，不再主动接触他了，就像这几年一样，否则又会是一片混乱。

是的，我平淡的生活被曜的到来扰乱了。我冷却的感情又被他激起，短短五天时间，我仿佛又经历了很多，我的心好累好苦。但是我也尝到了淡淡的甜。这些天，他对我能够这样，我也该满足了。原本对他的感情是hope against no hope。现在我还能不知足么？明天，他将离开木城，但是我却舍不得让他走。这是多么无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