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久违了的阳光,从前夹弄老旧的木窗里艰难地挤了进来,穿过铁栏杆,散落在监房斑驳的地板上,明晃晃得有些刺眼。
老大和一腿肉顺应着那明亮的光束,不时挪动着席地的位置。坐在他们身后的林慕凡看着他们的举动,想起了阿毛在阳台上叼着垫子寻找暖阳的场景。“不知道阿毛怎样了?是不是被莫雪离带回她家了?她还好吗?”偶然的一个闪念又勾起了他的相思,他极力想摆脱对她的思念,因为只有这样,情绪才能稍微平静,内心才不会焦灼不安。
“七号监!安全员出来!”一个瘦小的中年管教在监房门口叫了一声,随后传来枪柄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
他应该不到一米七的个子,黑色的制服套在身上显得干瘪瘪、空荡荡;稀疏的头发无力地耷拉着,锃亮的额头已经开始挺进中原;一撮淡淡的小胡子配上面黄肌瘦的脸颊,像极了水浒里的人物鼓上蚤时迁。他的声音很洪亮,只不过搭配着他的身形体貌,让人感觉像似夏日里的蛙鸣,而且是一只骨瘦如柴的青蛙发出的声响。
“到!”老大迅速起身,快步走向门口,敏捷的程度完全可以与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媲美。
“林慕凡!出来!”蛙鸣再次响起。
“到!”林慕凡也效仿着老大的速度来到门口,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无法超越,比起老大,他还是慢了半拍。
“你俩去办公室门口等着!”青蛙王子侧身让过了老大和林慕凡,然后锁上了监房门,边说着话边往前走,“六号监!安全员出来!”“五号监!安全员出来!”“四号监!安全员出来!”……一连串的蛙鸣声回响在后夹弄的过道里,余音绕梁。
老大和林慕凡静静地站在办公室对面的墙根前,保持着立正的姿势。不一会,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七八个人,一个个挨着同他们排成了一排,同样也保持着立正姿势。
驴脸杠子衫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两盒香烟,一盒软中华,一盒硬双喜。他把香烟递给了老大,“老张!你发一发!”
老大接过烟,先是拆开了软中华,抽出来一根,递给了驴脸杠子衫,然后,给林慕凡和那七八个后来的人一人发了一根。接着,又拆开了硬双喜,把整盒烟扔在了那七八个人居中的脚跟前。
驴脸杠子衫掏出一个一次性的打火机,给老大和自己点着了烟。随后,把打火机递给了林慕凡,林慕凡也把烟点着了。
“打火机给他们!”老大从林慕凡手里拿过打火机,俯下身,轻轻地扔到硬双喜的旁边。那七八个人也轮流着点上了烟。
“点好了,打火机拿过来!”驴脸杠子衫冲着那几个人说到。最后点烟的那个家伙毕恭毕敬地把打火机交还到他手里。
“老张,你老婆不错呀!回回送中华进来都是3打头的!你教导有方啊!”驴脸杠子衫看着手里的烟,大大地吸了一口,然后,朝天吐了两个很圆的烟圈。
“行长!这倒不是吹的,中华我只抽软包装的,外加必须是3打头的,好多年了,我老婆最清楚了!”老大也猛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吐了出来,又用鼻子吸了回去。
“唉!我老婆现在也苦,女儿在美国,我在里面,家里就她一个人,她身体又不好,还要奔波我的事情!”老大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
“我家里要好些,女儿去英国第二年,我老婆就辞职出去陪她了,她们母女在一起蛮好的,反正又不缺开销,我一个人也习惯了,在哪都一样!呵呵!”驴脸杠子衫的笑有些牵强,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行长!这几个已决犯通知一下,让他们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明天一大早投牢!”青蛙王子走了过来,递给驴脸杠子衫一张纸条。
“是!樊管教。”驴脸杠子衫摆了个立正姿势。
“有我们监房的吗?”老大瞅了瞅他手里的纸条。
“七号监,有!有两个,刘玉胜、阿不来提。阿不来提下小工厂,刘玉胜送走,估计是白茅岭,上个礼拜送的就是去白茅岭。”驴脸杠子衫看了看纸条上的字。
“哦!我一会进去叫他们准备准备。刘玉胜就是小黑,我们监房里打饭那个,安徽阜阳的,抢劫强奸,判了十年。阿不来提是新疆人,以贩养吸,判了十个月。”老大说着话,给驴脸杠子衫递上了一根3打头的软中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