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的水汽裹着黄豆的暖香,漫过石牌镇的青石板时,总带着磨盘转动的吱呀回响——这声穿越两千年的韵律,终于在10月15日的王府大酒店里,与摄影机的快门声撞了个满怀。《凝脂手》的开机彩绸轻扬,把这座“豆腐之乡”的烟火气、匠人心,一并牵向了银幕。
石牌人的日子,从来绕不开一口豆腐锅。天还未亮,古镇的豆腐坊就亮起了昏黄的灯,王大爷踩着木梯取下悬挂的粗纱布,李婶端着陶盆舀出浸了整夜的本地黄豆,指尖沾着的薄豆衣,是古镇最鲜活的晨露。相传三国时关公传下的制豆技艺,在近两千年里被石牌人揣在怀里、融在骨血里:泡豆要候足十二个时辰,磨浆得用祖传的青石老磨,点卤需凭“手感”拿捏盐卤的凉热,那些凝在布包里的嫩脂,是卤水与黄豆的温柔相拥,更是祖辈传下的“实在经”。全镇9.2万人,八成靠豆制品营生,五万“豆腐郎”背着磨盘、提着卤水,把石牌的味道送到了全国500多座城市,送到了美国、俄罗斯、新加坡等十多个国家——石膏嫩豆腐的滑嫩、五香豆腐干的醇厚、油豆腐泡的蓬松,还有逢年过节才做的豆腐圆子,每一口都是家乡的滋味,每年二十多亿的收入,是他们用双手磨出来的荣光。
编剧张法纯笔下的潘豆妮,分明就是石牌姑娘的模样,故事从家乡长出来,情感这节点儿扎扎实实。或许是古戏楼旁那个总帮着爹娘滤浆的丫头,或许是集市上吆喝“热豆腐嘞——”的俏媳妇——,她烧掉高中录取通知书时,眼角的泪滴里藏着对哥哥的疼;她背着家传的卤水闯荡异乡时,行囊里装着对爹娘的诺;她在商海里遭遇背叛时,掌心磨出的厚茧,是石牌人“敢为人先、吃苦耐劳”的硬气。那些藏在“凝脂手”纹路里的坚韧,是奶奶揉豆时教会的执着,是爷爷点卤时叮嘱的“做人如做豆腐,掺不得半点假”。2013年《石牌豆制品制作技艺》跻身省级非遗,2023年“石牌豆腐郎”成了湖北首批劳务品牌,这些荣光,早被潘豆妮们绣进了生活的针脚里。
主创团队的脚步,早把石牌的街巷踩热了。2024年初的寒日里,胡玫导演带着团队钻进老街深处,在张记老豆腐坊看老掌柜如何“一勺卤水定乾坤”,指尖触过还带着余温的楝木豆腐箱;在幸福河畔听渔民讲“豆腐郎”背着磨盘闯广州的故事,寒风里的笑声裹着乡愁;在古戏楼前驻足,那“似演麟经”的楹联,其意是戏里演的就像圣贤书里的道理,藏着忠义善恶,夕阳把这文脉映进剧本的字里行间。石牌人也热络,见剧组来采风,王大妈端出刚出锅的豆腐脑,撒上葱花、浇上本地菜籽油做的麻油,“尝尝咱石牌的味道,写进电影里”;孩童们围着摄影机跑跳,模仿着演员的姿态,眼里闪着对光影的好奇。
开机仪式那天,石牌老街的人几乎都涌到了市王府大酒店。穿蓝布衫的老人揣着旱烟袋,看着银幕上即将出现的付氏民宅、古码头遗址,嘴角咧到了耳根;年轻的媳妇们抱着孩子,指着焦俊艳、张天阳的身影,跟娃念叨“这是要拍咱石牌的故事哩”;在外打拼的“豆腐郎”特意赶回来,穿着笔挺的西装,却不忘在口袋里揣一把家乡的黄豆——这粒小小的豆子,是他们走南闯北的根。当童刚副会长宣布开机,礼花绽放的瞬间,有人抹了眼角的泪:“咱石牌的豆腐,终于要让全国都知道了!”
如今,剧组的摄影机架在了古镇的老巷口,围挡外的居民们自觉放轻了脚步,买菜的大婶绕路而行,放学的孩子捂着嘴笑,生怕惊扰了镜头里的“石牌时光”。有人主动把自家带天井的老院子腾出来当取景地,有人报名当群众演员,哪怕只是在镜头里端一碗豆腐脑、喊一声吆喝,也笑得格外灿烂。他们知道,这部电影拍的是潘豆妮,也是每一个石牌人;镜头里的豆腐坊,是自家的生计,更是家乡的脸面。
胡玫说,这是献给平凡英雄的赞歌。石牌人的英雄气,从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泡豆时的耐心、磨浆时的坚持、点卤时的笃定,是“豆腐郎”背井离乡时的勇气,是潘豆妮逆境中挺立的脊梁。当银幕上的豆腐香飘向远方,人们会看见:石牌的老街不是“落后”的代名词,而是藏着千年文脉的宝地;石牌的豆腐不是普通的吃食,而是刻着匠人精神的非遗;石牌人不是“小城小人物”,而是敢闯敢拼、重情重义的平凡英雄。
汉江的水还在流淌,石牌的豆腐香还在弥漫。《凝脂手》的镜头下,青石板上的豆渍、豆腐坊里的蒸汽、乡亲们脸上的笑容,都成了最生动的画面。当这部电影在全国上映,石牌人会指着银幕骄傲地说:“看,那是咱家门口的老街!”“那是咱石牌的豆腐宴,有石膏嫩豆腐、五香豆腐干!”“那是咱石牌豆腐郎、石牌西施的硬气!”
这锅熬了两千年的豆腐,这方养了世代人的水土,终将借着光影的力量,让世界读懂:最动人的故事,藏在乡土里;最珍贵的精神,凝在指尖上;最深厚的乡愁,浸在豆腐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