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货可居:吕不韦的运作

春秋战国故事351

异人是秦昭襄王的孙子,也是太子安国君的儿子,自从秦、赵两国在渑池会盟之后,就被作为人质扣留在赵国。安国君有二十多个儿子,都是姬妾所生,他所宠爱的楚妃被立为正夫人,号称华阳夫人,没有生下儿子。异人的母亲叫夏姬,不受宠爱,又去世得早,所以异人在赵国做人质,秦国对他并不关心,很久都没有过问。

秦将王翦攻打赵国时,赵王迁怒于质子,想要杀掉异人。平原君劝谏说:“异人不受宠爱,杀了他有什么好处?只会让秦国人找到借口,断绝了日后两国通好的道路。”赵王虽然听从了平原君的意见,但怒气未消,就把异人安置在丛台(在今河北邯郸市东北),命令大夫公孙乾跟随看管,让他出入都受到监视,又削减了异人的俸禄。异人出行只有一辆马车,没有副车,经济上也不宽裕,节衣缩食,整天郁郁寡欢。

有个阳翟人姓吕,名不韦,父子都是商人,平日往来于各国,低买高卖,家中积累了千金财富。这时,吕不韦正好在邯郸,偶然在路上看到异人,见他生得面如敷粉,唇红齿白,虽然处于落魄之中,却不失贵族的气质,心中暗暗称奇,便指着他问旁边的人:“这是什么人?”

旁人回答说:“这是秦太子安国君的儿子,在赵国做人质,因为秦兵屡次侵犯赵国边境,我们大王几次想要杀了他。现在虽然免于一死,但是被软禁在丛台,资财用度不足,和穷人没什么两样。”

吕不韦暗中感叹说:“这就像一件奇货,可以囤积居奇,以待高价售出呀!”

他回去问父亲:“耕田的利润有几倍?”

父亲说:“十倍。”

他又问:“贩卖珠宝玉器的利润有几倍?”

父亲说:“百倍。”

他继续追问:“如果扶持一个人成为一国之君,掌握山河社稷,那么利润有几倍?”

父亲笑着说:“怎么能扶持一个人成为国君呢?如果成了,利润一定有千倍万倍,不可计算了。”

吕不韦于是拿出百金,结交了公孙乾。两人往来多次,逐渐熟识,吕不韦因此有机会见到异人,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向公孙乾询问来历。后者如实相告。

一天,公孙乾设宴招待吕不韦,吕不韦说:“席间没有别的客人,既然秦国王孙在这里,为什么不请他一起来坐呢?”公孙乾听从了他的话,立即请异人和吕不韦相见,同席饮酒。

三人喝到半醉,公孙乾起身去厕所,吕不韦便低声问异人说:“秦王现在年纪老了。太子所宠爱的是华阳夫人,而夫人没有儿子。殿下兄弟二十多人,没有特别受宠的,为什么不趁这个时机设法回到秦国?如果侍奉华阳夫人,请求做她的儿子,那么日后就有被立为太子的希望。”

异人含泪回答说:“我哪里敢奢望这些!只要一提到故国,我就心如刀割,只恨没有脱身的办法。”

吕不韦说:“我家中虽然不富有,但是愿意西行去秦国,拿出千金来游说安国君和夫人,救殿下回国,让他们立你为嗣子,怎么样?”

异人说:“如果你能这样做,倘若有朝一日我得到富贵,一定与你共享!”

两人的话刚说完,公孙乾就回来了,随口问道:“吕君说了什么?”

吕不韦说:“我问王孙,秦国的玉价如何,王孙推辞说不知道。”公孙乾没有怀疑,命人添酒,尽欢而散。

从此,吕不韦和异人时常相会,他把五百金秘密交给异人,让他拿来买通左右的人,结交门客。公孙乾及其下属都收受了异人的钱财,串通成一家,不再怀疑和猜忌。吕不韦又用五百金购买了奇珍异宝,辞别公孙乾,径直来到咸阳。

吕不韦探听到华阳夫人还有个姐姐,也嫁给了秦国人,就先买通了她家里的人,让他们传话给她说:“王孙异人身在赵国,日夜思念华阳夫人,出于孝心,准备了微薄的礼物托我转送。另有这些小礼物,是王孙奉送给姨娘的。”于是将一匣子金珠献上。

华阳夫人的姐姐非常高兴,亲自出来,隔着帘子接见客人,对吕不韦说:“感谢王孙的一片美意,有劳贵客远道而来。现在王孙在赵国,不知是否还想念故土?”

吕不韦回答说:“我住在王孙的公馆对面,和他关系很好,他有事都愿意和我说,我完全了解他的心事。王孙日夜思念华阳夫人,说自幼失去母亲,夫人就是他的嫡母,一心想要回国奉养,以尽孝道。”

姐姐问:“王孙一向安好吗?”

吕不韦回答说:“因为秦兵屡次攻打赵国,赵王多次想要杀掉王孙,幸好有臣民全力保奏,才幸存一命,所以他更加急切地想要回国。”

姐姐问:“臣民为什么保他?”

吕不韦说:“王孙贤孝无比,每逢秦王、太子和华阳夫人的寿诞,以及元旦、初一、十五这些日子,必定戒斋沐浴焚香,望向西方,遥遥拜祝,赵国人没有不知道的。他还好学不倦,尊重贤能,结交诸侯各国的宾客,因此天下人都称赞他贤孝,臣民都愿意全力保奏。”

吕不韦说完,又献上价值五百金的金玉珍玩,说:“王孙不能回国侍奉太子夫人,有薄礼权表孝顺,请求王亲代为转达!”

姐姐于是命门客用酒食招待吕不韦,自己进宫去告诉华阳夫人。华阳夫人看到珍玩,又听到远在赵国的王孙异人很挂念自己,心中非常高兴。随后,姐姐出来给吕不韦回话,吕不韦故意问她:“夫人有几个儿子?”

姐姐叹气说:“没有。”

吕不韦说:“我听说靠美色侍奉人的,色衰而爱弛。现在夫人侍奉太子,极受宠爱,却没有儿子,应该趁早在安国君的儿子中选择一位,认作做自己的儿子,那么百年之后,所立的儿子成为国君,夫人就自始至终不会失势。否则,他日一旦色衰爱弛,后悔就来不及了!现在异人贤孝,又主动依附夫人。异人自知,在安国君二十多位儿子里,他排行中间,难以争胜,被立为嫡子的希望渺茫,夫人如果在此时提拔他为继承人,那不是一生都能在秦国受到尊宠了吗?”

姐姐又把这些话复述给华阳夫人听。夫人思考了一会儿,说:“客人的话有道理。”

一天夜里,夫人与安国君正在欢乐饮酒的时候,忽然哭泣起来。太子很诧异,就问她怎么回事。

夫人说:“我有幸充入后宫,不幸没有儿子。您的众多儿子中,只有异人最贤孝,诸侯宾客来往,都对他赞不绝口。如果能让他做我的儿子,我的终身就有依靠了。”太子答应了她。

夫人又说:“你今天虽然答应了我,可是明天听了别的姬妾的话,又会忘记了。”

太子说:“夫人如果不相信,我愿刻符为誓!”于是让人取来玉符,刻上“嫡嗣异人”四个字,从中间剖开,各留一半,以此作为信物。

夫人说:“异人在赵国,怎么让他回来呢?”

太子说:“我会找机会向大王请求。”

此时,秦昭襄王正对赵国联合诸侯抗秦很恼火,太子向他进言,他也听不进去。吕不韦知道王后的弟弟杨泉君十分得宠,地位显贵,就贿赂杨泉君的门下人,求见了他。

吕不韦一见面就说:“你的罪过至死,你知道吗?”

杨泉君大惊道:“我有什么罪?”

吕不韦说:“你的门下人,无不身居高位,享受厚禄,骏马充满马厩,美女充斥后院。而太子的门下,却没有富贵得势之人。大王年事已高,一旦驾崩,太子继位,他的亲信对你的怨恨必定很深,你的危亡指日可待了!”

杨泉君惶恐地问:“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吕不韦说:“我有一计,可以让你长命百岁,安如泰山,你想听听吗?”杨泉君赶快正襟危坐,表示想听他的计策。

吕不韦说:“大王年事已高,而安国君又没有嫡子,现在王孙异人贤孝闻名于诸侯,却被遗弃在赵国,他日夜盼望回国。你如果恳请王后向秦王进言,让异人回国,使太子立他为嗣子,那么不仅异人能够重归祖国,而且太子的夫人也有了儿子,太子和王孙对王后的恩德,世世代代感激不尽,你的爵位就可以长久地保住了。”

杨泉君下拜说:“谨谢教诲!”当天就把吕不韦的话告诉了王后,王后便向秦王进言。

秦王说:“等赵国人请求和谈时,我就把这个王孙迎接回国。”

太子召见吕不韦,问:“我想迎接异人回秦国做继承人,父王不准,先生有什么妙计?”

吕不韦叩头说:“太子如果真的立王孙为继承人,小人不惜千金家业,贿赂赵国当权的人,一定能把他救回来。”

太子和华阳夫人都非常高兴,预先任命吕不韦为异人的太傅,托他把六千两黄金交给异人,作为结交门客的费用。王后也拿出四千两黄金,一起交给吕不韦。华阳夫人为异人定制了一箱衣服,赠给吕不韦两千两黄金,让他传话给异人:“不久就能相见,不必忧虑。”

吕不韦告辞回去,快马加鞭到了邯郸,先去见父亲,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父亲非常高兴。第二天,他准备了礼物,先拜见公孙乾,然后见到了王孙异人,将王后和华阳夫人的一番话细细讲述了一遍,又将一万两黄金及衣服献上。

异人大喜,对吕不韦说:“衣服我留下,黄金烦请先生收去,倘若有用处,听凭先生使用。只要能救我回国,我感恩不尽!”

本故事基于《东周列国志》进行编写,原创作品,持续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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