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自由有了,但是吃的实在难以下咽。大华子是粮店管理员,平时家里一些压面条、土大米总是能吃到的,而浮叶三舅家的大米几乎都卖掉,根本不舍得吃,上顿下顿不是苞米面饼子、窝窝头就是高粱米饭,浮叶之前没吃过这些东西,每次吃时,包米面和高粱米在她的嗓子眼里咕噜来搅合去,就是咽不下,浮叶感觉这叫粗粮的东西能把嗓子划破。
菜也没有肉和荤星。偶尔三舅家的小哥哥下河摸回来一些泥鳅鱼,三舅妈就用豆腐炖泥鳅,这算最大的生活改善了。只是浮叶望着那碗黑白分明的“泥鳅钻豆腐”,总是有点害怕,感觉那鱼还活着,因为害怕被吃掉,在奋力地挣扎,你一吃它,它就跳出来咬你,浮叶便只在边上捡几块豆腐吃。
没过一个月,小丫头就廋了十多斤,本来就细胳膊细腿的快成柴火棒了。
三舅家有个小姐姐叫翠花,每天和村子里的孩子门出去疯跑,回来一脸泥巴一身土的。起初浮叶觉得自己城里人要文明,嫌翠花搞得一身脏,不和她出去玩。几天之后,浮叶整天一个人呆着实在太没意思,就和翠花一同去玩了。
翠花爬树、打鸟、跳沟、下河、踢破盒子、跨背骑人什么都敢玩,像个假小子一样。她让浮叶也跟着她一起做,浮叶一点一点地学,跟在翠花的后面居然乐此不疲。
一天,几个孩子玩藏猫猫发现了一个地窖,就钻了进去。地窖还没封口,只盖了一个草垫子,她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揭开草甸子顺着梯子就爬了下去,然后把草甸子在洞口盖好。
几个孩子在里面玩的这个高兴,正好人家存放了一大筐苹果,她们便一人捡了一个大个的吃了起来,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笑着,这时,洞口突然掉下一个人来。
“妈呀”“妈呀!”几个孩子吓得嗷嗷直叫,一声顺势往后退,浮叶正坐在洞口的下边,她的动作没那么麻利,掉下的那个人着着实实地一脚踩在她的小腹上,浮叶“嗷”的一声惨叫,只觉肚子快被踩爆了,疼得不敢喘气,便捂着肚子直叫唤。
小小的洞里,只听掉下的人在叫,浮叶在叫,几个小伙伴被吓得也在叫,尖叫声、恐惧声、疼痛声交织在一起,乱作一团…
上面掉下来的那个人见状,赶紧把梯子支起来,把翠花扶上去,让她回家去喊大人。
三舅和三舅妈从地里飞也似地赶过来,把浮叶抱到了村卫生所,卫生员看浮叶疼的满头大汗,几乎虚脱过去。
“孩子,你哪疼?”卫生员阿姨一边问一边摸着浮叶的肚子。
“别动!别动!疼,疼,疼!”浮叶被摸这一下疼得差点跳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这孩子恐怕伤的不轻,我觉得还是送到省医院吧,搞不好需要手术。”
三舅一听傻眼了,手术?太可怕了,怎么和大华子交代呢!再说手术得多少钱呀!三舅哆哆嗦嗦地给大华子打了电话。这边村长帮忙搞了个平板车,几个人把浮叶送到了医院。
到医院一查,肠子漏了,医生说再晚一点肚子里面就彻底感染了,肠道里没消化和正在消化的食物还有一些东西全都跑出来到腹腔搅合成一锅粥,这孩子的小命就交代了。
赶紧做手术,医生把浮叶的肚子刨开,把漏的、烂的那段肠子剪下,又把这段和别的肠子接上了。
大华子赶过来时手术已经做完了,她交了六百多块的手术费,七十年代初期六百块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六万了,大华子和傅生找亲戚、同事和邻居东拼西凑才凑的这手术费钱。
大华子见了浮叶,没问闺女疼不疼、感觉怎么样,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一个丫头片子,你逃什么气!还下地窖,你怎么不上天呢?”
“你知道你这一个手术花了多少钱?我们家又欠了别人家多少钱!你说说,这以后的日子我们还怎么过!”
浮叶知道闯了祸,不敢吭声,低着头任凭大华子骂。肚子里翻江倒海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