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10分钟了，肯定赶不上了”一位同事说。“改签吧”另一位说。“下车拿行李跑过去也来不及了”还有一位说。这是第N次去K市，由我负责部分行程安排，搜索地图严格计算公司到车站的车程，确定出发时间并预订了送站的车辆，想着上午处理完手头工作后从容出发。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更多不可控因素阻碍事情进展。那时属于中午高峰期，主干道突发连环追尾，我们的车被困在路上动弹不得。司机师傅好不容易挣脱出困境，但在距离车站四五公里的地方，车再次被堵在拐弯路口。我看着路口的红绿灯握紧拳，时不时盯着手机上的时间，手心沁出冷汗。导航显示预计到达时间从12:50一路跳到13:10、13:20......
"快改签吧，要不活动参加不了了。"坐在副驾的张立叹了口气。我手忙脚乱地打开购票软件，却发现当天直达车次全部售罄。车上同事操作手机退了车票，我火急火燎联系目的地的对接人顾航。他负责车票购买，方便统一报销。庆幸中转的车还有余票，只是发车时间紧急，剩余10分钟就要关闭检票口。一行人向进站口飞奔。在安检门口刷身份证入内时，我一摸口袋，身份证居然不见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当时浮现出来的念头是“去不了目的地，那么在领导的眼里，肯定会评价我的能力不怎么样，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以后重要的项目怎么可能让负责”。给司机打电话，询问是否落在车上。对方有些不耐烦，敷衍答复车里没有看到任何证件。我继续在上衣、裤子兜里翻找，包括背包的可能区域。当时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煎熬，庆幸后来在一个小兜里找到了证件。
进站安检，快速奔向检票口过闸机，一路小跑上火车。坐在位置上没喘几口气的功夫，火车已经启动。先到达B市，出了车站拉着行李箱在附近溜达一圈，然后再进站坐在候车厅等待发往目的地的车。其他同事情绪稳定，没有出现焦虑与烦躁。其中主要原因在于他们出差负责的工作是另外的内容，即使半夜到达，也不影响次日的项目。但是我需要尽早赶过去，对接重要工作会谈。
终于检票上了中转后半程的车，坐着闭目养神，在预计的时间，和另外几个同事顺利到达目的地，相关工作事项按计划进行。
次日的天气像没有睡醒的孩子，被杂乱云朵遮住了一些阳光，铅灰云絮撕扯着天际线，没精打采的颓废天空，泼洒慵懒倦怠，似乎在对工作的任务担忧。他们去了景点游玩，我在吃过午饭后独自返回酒店。当时为节省费用，早晨已经退了房，因此只能坐在酒店大厅等待着几个人。他们出去玩之前，给我交代了工作任务，在大厅咖啡区找空座位坐下来，蜷缩在咖啡香里，打开背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文件，桌上的背包孤影惹人可怜。笔记本电脑泛着冷光的屏幕上待修改的文档如同沉睡的湖面，映着憔悴的面容。其实也不是多么艰巨的任务，只不过让修改一个协议。
正值午间，困意是猝不及防的潮水，迅速浸漫全身。文档内的字符倏然化作游弋的墨色蝌蚪，游动、散落、再聚合。眼皮不自觉地开始贴合，眼皮越来越重，大脑宛如进入朦胧的雾山，恍恍惚惚，丝毫提不起精神。我的手指机械地点击着鼠标、叩击键盘，像在弹奏一曲荒诞的安魂曲。意识逐渐坠入雾霭笼罩的深谷时，我用意志力强拽，告诉自己“不能睡”。不知过了多久，下意识地按下保存的快捷键。“嗖”的一声，邮件发送成功。我长舒一口气，合上电脑靠在椅背上放松地畅想返程。
等差不多的时间，打一辆车前往火车站。在候车厅与他们汇合。当高铁在暮色中启动后没多久，后座胡钊的声音刺破混沌：“怎么是另外项目的名称，你把合同再看一下”。这句话如同冰棱楔入颅骨，让我瞬间清醒。我颤抖着点开已凝固在收件箱的邮件，附件文档内赫然显示是其他项目协议。冷汗顺着脊背流下，湿润了毛衣的网格，掌心键盘的余温灼烧着神经末梢。我疯狂检索电脑各个文件夹，却没有找到修改过的文件。大概当时打盹，根本没有修改成功。想撤回文件已经不可能，只能联络收件方，再把系统里面的流程操作退回。修改之后检查几遍，确认无误后才再次提交，小心翼翼中盛满了我对这次职场失误的战栗谢罪。
忐忑不安中，在乘客嘈杂的声音里试图放松休息。抱紧双臂，正在闭目养神时，“叮咚” 微信提示音刺破凝固的空气，手机在衣服兜里弹跳两下。我盯着屏幕上的红点，直到瞳孔聚焦在那条新消息上。“你是不是要去T部门”主管苏严简短的问句在和顺的氛围里激起涟漪，我听见颈椎传来细微的错位声。
手指悬在手机上方微微发抖，记忆突然闪回到他们出去玩时，胡钊嘴角那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指尖在发送键上反复摩挲，对话框里的回复框像只张开钳子的螃蟹。焦灼之中我敲下几个字：没有的事。发送成功的提示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周围空气骤然变重。脑海里显现暴雨前的乌云正以惊人的速度吞噬蓝天，那些翻涌的墨色漩涡，多像职场丛林里永远猜不透的人心。
火车在夜色中飞驰，嘈杂的车厢依然无法摆脱此起彼伏的闹腾，我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突然觉得这趟出差就像一场荒诞剧。但转念一想，人生不就是这样吗？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意外总是不期而至。重要的是，我们总能在这些“囧途”中，学会如何更好地前行。我合上电脑，靠着椅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2025年2月28日，周五，多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