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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卫，在中国电影史上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据说，他是第一位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香港导演；据说，他拍电影没有剧本，全靠演员自己发挥，却捧红了梁朝伟、张国荣、张曼玉等多位影帝影后；据说，他一部电影拍了十年，这部电影叫《一代宗师》；据说，他从来不会摘下墨镜，因此获得了一个“墨镜王”的称号……据说，他还有一个小嗜好：所导的作品都是以四个音节命名的：春光乍泄、阿飞正传、东邪西毒，2046……这是执念还是巧合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要说的是他的两部影片：《重庆森林》和《花样年华》，它们分别代表王家卫的创作的前期和巅峰时代。那部十年磨一剑的《一代宗师》留待下回细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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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打酱油的周嘉玲，《重庆森林》里主要有两个女人：林青霞，王菲。影片以分段式讲述了两个爱情故事，林是第一个故事的主角，王是第二个。林青霞饰演一个毒贩子，在整个故事中只有一套造型：风衣、太阳镜和金色假发，眼镜从未摘下过。
这样的“梦露”打扮放在亚洲人身上，多少有点伧俗和滑稽。而且林青霞当时46岁，已不算年轻。可是，慢慢的看她杀伐决断，杀人不眨眼，刚从生死里逃出来与在酒吧邂逅的金城武酷酷地周旋，你会习惯甚至理解她，一个连睡觉不肯解下一点伪装的人。如同她自己所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一个很小心的人。每一次穿雨衣，我都会带太阳眼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什么时候出太阳。”
这样的一个人，为所爱之人甘愿冒险贩毒，为他扮成金发尤物。在这个故事里她甚至都没有名字。然而当她被人设计丢了毒品后，男人却避而不见，马上找了另一个替代品。她也不多说，手刃了追杀她的人后，干脆利落地给了男人几枪，扔掉为他而戴的假发，就此解脱。
那时的金城武正是最鲜嫩的年纪，脸庞都没被上天雕刻定型，整个人就是一团透明，失恋卖惨也让人心生怜意。他把这个酒吧喝多的女人带到了酒店，在倒头就睡的林青霞身边看了一晚上电视，临走时给她脱掉了鞋子，因为听说女人穿高跟鞋睡觉脚会肿。这种单纯不求索取的感情，由他演来很有说服力。
王菲的灵气则赋予了角色“怪少女”的气质。寸头，爱听吵闹的“California Dream”，宽衫长裙，穿在她身上，不能说美，就是适合。她的爱都不按常理出牌，潜入一个单身汉的家中，打扫卫生，换床单台布，除了不给做饭，好像现代版的田螺姑娘，也许这是从古到今单身男人的理想吧。
她的不按常理出牌，神神叨叨，甚至对亲人撒谎，都有着骨子里透出来的鲜活和自由。那些看似匪夷所思的行为，其实充满了生气勃勃的深情和少女的纯粹。有的人，还没年轻过就老了，有的人却会一直年轻。王菲就是后者。看她离婚，和谢霆锋复合，年龄从来没有成为她选择的阻碍，而是给了她更加自由的底气。她在电影里的角色名叫阿菲，大概导演对她也有人戏合一的期待。王菲做到了。
如果说林青霞和金城武的前半段故事是沉郁宛转的低音大提琴，那么王菲和梁朝伟的对手戏就是叮咚作响的竖琴之音，看似天马行空，却灿烂纯粹，令人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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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年华》是我很早以前就喜欢的一部片子。年纪小的时候看旗袍，看欲语还休的暧昧，如今再看，却看到了旗袍之下的身姿寥落，暧昧过后的半生寂寞。英国BBC电视台日前公布了“21世纪最伟大的100部电影”，《花样年华》位列第二，日本动画导演宫崎骏名作《千与千寻》排在第四。
遇到王家卫之前的张曼玉，多数作为“花瓶”形象出演一些喜剧片，热闹有余，内涵不足，观众承认她的美丽，却也鄙薄她的演技。
当遇到王家卫的处女作《旺角卡门》，张曼玉开始了“命定”的转折，从此告别“花瓶”，转向“演技派”，最终成就了王家卫电影里永远的女神苏丽珍——这个《花样年华》里由张曼玉扮演的角色，也成了梁朝伟扮演的周慕云在《2046》里心心念念寻觅的名字。
影片讲述了一对由梁朝伟和张曼玉饰演的中年男女，在知道了各自的伴侣共同出轨后，两人由同病相怜到渐生情愫，最终相爱却难相守的故事。本来是20世纪60年代的香港故事，因为群居的上海人与逼仄的空间，反倒有了老上海弄堂里的风情。
王家卫对张曼玉偏爱到什么程度呢？《花样年华》里二十几套旗袍都是花重金请名师为她量身打造，与之相配的耳环，也没有一件重复。因为这部电影，张曼玉被誉为“中国最会穿旗袍的女人”。她不负众望地将苏丽珍这样一个传统少妇所具有的天真和性感演绎得淋漓尽致。
旗袍对洋装，盘头对短发，一个传统，一个现代，两个女人展示了两种风情。周太太这一节身段也是很妖娆了。无怪乎张爱玲曾说：“衣服是一种语言，随身带着的袖珍戏剧。”作为周苏故事的肇因和推动者，出轨者周太太和陈先生的面目始终模糊，隐退到几乎等同于幕布背景，不能对主线有一丝一毫的影响，用苏丽珍的话就是，导演想讲的，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的故事。
橘黄的路灯下，街角墙壁斑驳，周慕云和苏丽珍相遇，擦身而过，仅从背影就能看出，寂寞如蚀骨之蛇，吞噬着他们的灵魂。慵懒的爵士乐增添了美感，也渲染出红颜枯等、芳华易老的苍凉。
片中很经典的一幕是，两个人靠在各自走廊的墙上，听着苏丽珍的先生给她点播的歌曲《花样的年华》，民国“电影皇后”周璇软软唱道：“花样的年华，冰雪样的聪明，美丽的生活，多情的眷属，圆满的家庭……”然而两个如花美眷，再怎么冰雪聪明，被困在各自无望的婚姻和对彼此渐生的情愫里却都无可奈何，进一步不可能，退一步舍不得，眼睁睁看着流年似水过去，连周璇慵懒的嗓音都听出了讽刺和凄凉。
钟表也是电影里时常的时常出现的道具。王小波说过：“似水流年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只有这个东西，才真正归你所有。”时间一格格过去，他们曾经试图触碰，却因为她的矜贵自持和他的试探犹疑，最终选择了放弃，任由那点温暖擦身而过，剩下彼此的名字被时光打磨成心头永久的泪痣。
故事的最后，远走新加坡的周慕云去吴哥窟旅行，对着一个树洞讲出了他心里的秘密。被杂草塞住嘴巴的树洞看着就像一个永远都愈合不了的伤疤。
从此，他患了一种思乡病，这乡是一个人，名叫苏丽珍。在续作《2046》里，周慕云一直在寻找，辗转于无数女人，只为她们身上或多或少她的影子。而那个人，他知道已经永远遗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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