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我本来想着去医院和凌霜母亲告个别再走,可凌霜却说:“我们小镇到县城一天就两趟车,你别耽误了时间,以后有的是机会见我妈。”
七月的北方,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蝉声肆意横飞,我们站在公交站台,我突然有一种祖席离歌,长亭别宴的感伤。我说:“你啥时候去工地?”
她说:“马上,最多四五天。”
我说:“家里还有花生吗?妈煮的五香花生真好吃。”
她说:“是吗,那我回去让妈煮点儿。”
我说:“儿子该上幼儿园了吧!”
她说:“是的,九月份开学了,就送他去。”
此时公交车疾驰而来,我突然觉得还有好多话想说,最后终究还是压在肚子里。我拿岀来时从文强和书林那里搜刮来的所有钱财,留下六元钱路费,其余全部塞给凌霜,并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和儿子。然后快步奔向共交车。
虽然我没带过孩子,对凌霜的生活不能感同身受,但从母亲的艰辛中隐隐能感知凌霜的不易。
汽车走了好远,我仍看到凌霜仍伫立在路边张望。
到了工地,我的心情显得异常平静,是那种“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踏实;是那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清朗;是那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安宁。我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成熟了不少。
文强下班回来,见我漫不经心躺在床上,以为我此去劳而无功。小声问我:“兄弟,怎么了?事情办得不顺利?”
我说:“还行。”
他又问:“这还行是行还是不行呢?”
我诡秘一笑说:“八九不离十。”
“那你还这么愁眉苦脸的,必须请客呀!”
“请,必须请,你先借我二十块钱。”
“我没听错吧!你把我和书林的那点零花钱都搜刮了去,不会全花了吧?”
“此去不但花光了你们的钱,我的钱也花的一分没剩。”
“那还请个屁客,拿碗,还是老老实实去吃萝卜馒头吧!”
我文强书林三人蹲在地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聊天。我说:“强哥,我们承包也快一个月了,这次月底是不是能多借点钱呐?”
文强嚼着萝卜丝蹭蹭响,嚼罢慢腾腾咽下 咂巴咂巴嘴说:“按理来说,肯定是挣的多,借的多,我真不知道能借多少。到时候再看吧!”
书林也说:“借这点钱简直不够花,特别是谈了女朋友,简直花钱如流水。”
我望一望天说:“这天气也不下雨,如果下雨了我们再卸一车石子,说不定还能挣二三十,化解一下燃眉之急。”
文强说:“那种钱我真不稀罕去挣,上一次淋一场雨我感冒好几天,我先声明,如果下次再遇到那事,我可不去。”
书林也说:“我也不去,浑身上下连内裤都是湿漉漉的。太难受了,那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我说:“行行行,到时候你们可别说我吃独食。”
三天后,我的梦想终于成真。上午天气还风和日丽,下午却风云突变,伴随着一声霹雳,打断了天边的云彩。顿时乌云密布,狂风怒吼着卷起了漫天大雨。工地上的工人赶紧收拾工具往宿舍跑去,此时才四点多,天气似乎已经朦胧昏暗。
宿舍里数个赌徒又开始斗地主,此时,风声,雨声,雷声,打朴克的吵闹声此起彼伏,我却躺在床上静默如花。根据我的判断,今天至少会有一车石子送到工地。自从我们承包之后,石子和水泥的用量都快速上涨,尤其石子,每天都要消耗数十方。平日里,工地门口总有仨俩装卸工,专门吃这样的买卖。遇到这样的天气,工地门口早已空无一人。
我像个渔夫安静地坐在水岸,等待着鱼儿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