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曾经深爱过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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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曾经深爱过27

【卷七】 2004—2007 云南·民宿

第六段婚姻:李慕白,客栈老板,年龄差20岁

——“我嫁给了一座雪山,却忘了雪会化。”

第26章  2004·霜降·大理

——“小姐,要不要在苍山脚下停一停?”

2004年10月23,霜降。我乘夜班大巴从昆明一路往西,车尾灯像一颗被风拽着的炭,在滇缅公路蜿蜒。

凌晨四点,司机停车撒尿,我顺道跳下来透气。空气里全是冷杉与牛粪的混合味,天边一弯残月,像谁用指甲掐破的黑胶唱片。

我裹紧风衣,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说:“小姐,要不要在苍山脚下停一停?”

回头,是个高个子男人,短发,鬓角霜白,眼里却闪着青年人的清光。他穿一件粗呢猎装,领口磨得发亮,肩背被露水打出深色水迹。我以为是拉客的黑车司机,摆摆手。他却递来一张名片,纸质粗粝,印着一枚小小的东巴象形符号——“雪”。

“李慕白,苍山雪庐。”他笑,眼角挤出扇形皱纹,“年龄大,但客栈不老。”

我低头看名片背面,手写了一行钢笔字:收留迷路的人,不迷路的心。那一瞬,我想到顾南桥0.3℃的掌心,想到程一帆镜头里永不坠落的泪珠,想到陆川踢在我腰窝的那一脚。我抬头,把行李递给他:“价格好说,只别问来路。”

他接过箱子,掌心全是茧,像握着一层薄薄的砂纸。我们并肩往停车场走,脚下碎石迸溅,发出细碎的裂声。走到一辆旧切诺基前,他侧头看我:“四十六岁,比你大一轮还多,放心就上。”我愣了愣,失笑——原来他连我几岁都已算好。

车门“嘭”一声关上,发动机喘得像患哮喘的老马。收音机里放的是90年代摇滚,崔健在吼:一无所有。我扭头看窗外,月亮被疾驰的云扯成碎屑,苍山显出黛青剪影,像一排沉默的陪审团。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预感:我将在这样的黑里,把自己重新洗一次牌。

客栈藏在苍山十九峰的中和峰脚下,三进白族院落,夯土墙,飞檐翘角,却配了整面落地窗。推门,地暖混着松木香扑面,壁炉里火苗“噼啪”作响,像给归人鼓掌。前台只一本登记簿,连电脑都没有。我提笔写“苏缨”,他侧头看,没问证件,只递给我一杯姜茶:“先暖脚,再暖心。”

我捧着杯子,火光照出我手背上的细纹——那是2000年浦东的桂花香,1996年地下室的红灯,1984年京密引水渠的碎冰,全在这一双手里褶皱。我忽然鼻酸,转头冲他笑:“老板,先别暖太多,我怕烫。”

他也笑,牙齿在火光里闪了一下,像远处雪线反射的凌晨星。

第二天我醒来已近中午。阳光透过落地窗,把整个中庭切成两半:一半是火塘,一半是雪影。我赤脚踩地暖,看见院子里李慕白正弯腰劈柴,斧头扬起,木柴裂成金黄扇形。他听见动静,抬头,汗珠顺着鬓角滑进领口,留下一道盐迹。那一瞬,我想到致远做实验时焊锡的烟,想到家明在亚龙湾撒的美钞——原来男人专注时,都自带同一种光。

我伸懒腰,冲他喊:“老板,包吃住吗?”他把斧头立在地上,笑出一口白牙:“住可以,吃得自己种。”说完扔给我一只竹篮,里头是铁锹、种子袋、一双手套。我愣住,他补一句:“苏小姐,迷路可以,胃不能迷路。”

我蹲下去抓泥土,冷得像刚解冻的脂肪,却带着腐叶特有的甜腥。我忽然生出恶作剧的心,抓一块湿泥冲他扔,他躲不及,胸口“啪”一朵泥花。我大笑,他也笑,笑声撞在苍山壁上,弹回重重叠叠的回声,像给山谷打了一段鼓。

那天下午,我们在后院开了半分地,种了莴苣、薄荷、迷迭香。他教我如何用手背测试土温,如何看蚂蚁搬家判断雨期。太阳落山时,我们并肩坐在田埂上,苍山雪线被夕阳染成桃色,像一条巨大的糖霜腰带。他递水壶给我,手指碰到我的,冰凉。我侧头,看见他鬓角霜白在夕光里竟呈金黄,心里一动,嘴上却打趣:“老板,你这样的年纪,还种得出爱情吗?”

他转脸看我,眼里有雪光:“种不出爱情,种得出时间。”

那一夜,我躺在客栈阁楼的木床上,听山风掠过瓦缝,发出海浪般的轰鸣。窗棂外,星星大得吓人,像被谁钉在天幕上的铆钉。我摸出手机,信号零格,却意外地安心。

楼下传来吉他声,若有若无,是李慕白在自弹自唱,嗓音沙哑却温暖,像旧唱片里抖落的烟灰。我抱紧被子,忽然明白:我抵达的并非一座客栈,而是一枚时间的虫洞——外头世界昼夜疾驰,这里只缓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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