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叔原名“七蛋”,在村子里数他家辈份小,多年来大家已经习惯了,总是“七蛋、七蛋”的叫着。眼看年纪越来越大,比他年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再也不好意思喊:“七蛋”了,年轻的人就喊他“辛叔”。
辛叔年轻时家里很穷,三十多岁才找到媳妇,也就是现在的辛婶。辛婶比辛叔还要大三岁,有点跛脚,虽然走路不方便,但年轻时干家务活却是一把好手,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还为辛叔烧的一手好饭。
两口子结婚后生育了两个孩子,大女儿四年前出嫁了。老二是个儿子,取名叫辛望,这是老两口的宝贝疙瘩。
辛叔得了这个儿子,延续了老辛家的香火,人就更勤快了,干活更有劲了,生活也就慢慢的好起来。平时跟着本村的包工头在外干活,农忙时节还要回来帮辛婶收庄嫁。
辛望从小受到父母和姐姐的溺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他生得机灵,脑瓜聪明。去年中考,竟然考上了县一中。这可把老两口高兴坏了,逢人便说:“我们老辛家出秀才了。”
过完年,辛婶就整六十岁了,身体是越来越差,农活一点也干不了了,还经常犯哮喘的毛病。把辛婶一个人丢家里辛叔越来越不放心。老两口商量来、商量去,辛叔还是要出去干活,再干三年,给辛望攒下上大学的学费就不出去了,再回家踏踏实实过日子。
麦收季节就要到了,辛望在学校里收到了父亲的来信,信是父亲找人代写的,大致内容就是今年麦收辛叔不回来了,要在工地值班,要辛望本周末请两天假,把家里的小麦收回家。
辛望又气又恼,把信撕了个粉碎。想拒绝,可是给父亲写信已经来不及了,父亲那里又没有电话。
第二天,班主任把辛望叫到了办公室。又一次传达了父亲的指示,是辛叔的工头给班主任打的电话,说辛望父亲在外,母亲身体不好,给辛望请两天假,回家收麦。
在班主任的督促下,辛望当天下午回到家中。气呼呼一脚揣开了房门,屋里没有人。辛望扔下书包,趴到炕上就要睡觉,母亲推开门进来了。
辛望不理他,装作睡着了。辛婶说道:“我把镰刀磨好放在门口了,一会儿六伯去割麦时会叫上你,他领你到我家地边,你自己干活千万注意别伤到自己”,说完掩上门就出去了。
时间不长,六伯来了:“你爸不回来了,家里的麦子不收,就烂地里,没人管你们。”辛望灰溜溜的跟着六伯来到自家麦地,双手各拿一把镰刀在地边发呆。
六伯把他丢在这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去自家麦田了。
辛望也不知呆了多久,身上晒的直冒汗,还是无从下手,他从来没有干过农活,也没有跟父母学过。
六伯家的麦地就在自家的旁边。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六伯已经从地这头割到了地那头,又从地那头割到地这头,辛望仍然没动。
六伯过来瞅了瞅,把自己割下的麦子捆好,装上车回家了,并没有理他。
辛望实在按捺不住,学着六伯的样子,右手握镰刀,弯腰慢慢挥动起来。刚开始小心翼翼的,一小把一小把的割,慢慢熟练一些,虽然镰刀多次蹭到了裤脚,左手也被划了一下,但慢慢的适应,也感觉轻松了许多。
直到月亮升了起来,辛望割了也就二十多步远。虽然劳动了大半天,身体并没有透支,没有特别疲惫的感觉。
辛望刚刚收拾镰刀,准备转身回家。六伯来了,教给辛望把割下来的麦子捆好,装上车。
六伯在前面拉车,递给辛望一封信,这是你爸给你妈的信,昨天忘记给你妈了,你带回去吧。
辛望回到家,卸完车后留六伯吃了晚饭。送走六伯才回到自己房间睡觉。
脱衣服时触到了衣袋里信封,辛望撕开信封,把信展开。
他妈:
今年麦收我不打算回去了。望儿在学校上学很好,就是没有吃过苦,也该煅练煅练了。咱俩岁数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好,总有一天就撑不住了。
如果他将来能考上大学,我们供他上大学,万一他考不上呢?我们也要有个依靠才行呀。
只是这小子从小就倔,告诉他六伯将就着点吧,不能太依他性子。
七蛋
XXXX年X月XX日
那一天晚上,辛望手里攥着这封信,蒙着头一直在抽泣。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辛望从门口拿起母亲昨天晚上重新磨过的镰刀,直奔自家麦地。
自此以后,直到大学毕业,辛望一直揣着父亲写给母亲的这封信,只是再也没有打开读过,因为那天晚上,但已经把信中的每个字都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