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

394：魏纪（九）

孙亮辨奸

257年春三月，大梁成侯卢毓去世。

夏四月，吴主孙亮登临正殿，宣布大赦天下，开始亲理政事。孙綝表奏事情时，多次受到孙亮责问。孙亮选拔十八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军兵子弟三千多人，挑选大将年少有勇力的子弟，让他们率领这些人，每天在皇宫苑林中练兵习武。他说道：“我建立这支军队，是想和你们一起成长。”

孙亮还多次派中书取出府藏孙权时期的事情，询问身边左右的侍臣说：“先帝经常手写诏书，现在大将军执事，为什么只是让我签字认可呢？”

有次，孙亮想要吃生梅，派黄门到府库中取来蜂蜜浸泡。泡好生梅后，孙亮却发现蜂蜜中有老鼠屎，就召来管仓库的藏吏询问。藏吏吓得叩头好像鸡琢碎米。孙亮问藏吏：“黄门原来从你那里索要过蜂蜜没有？”藏吏回答：“原来索要过，因为没有圣上旨意，所以我不敢给他。”黄门坚持说藏吏是在胡说。

孙亮下令切开老鼠屎，发现里面十分干燥。孙亮大笑着对身边左右说：“如果这老鼠屎是事先在蜂蜜中的，那么就会里外全湿。现在却是外面湿里面干燥，肯定是黄门临时放进去的。”随后进行责问，黄门叩头服罪，左右无不对孙亮惊恐畏惧。

诸葛诞

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平时与夏侯玄、邓飏等人交好，夏侯玄等人死后，王凌、毌丘俭也继被诛灭，诸葛诞心中恐惧不安。他拿出家中全部的钱财赈济贫困，以便收买人心。赦免囚犯罪行，蓄养几千名扬州轻侠作为贴身卫队。诸葛诞以吴国计划进攻徐堨为由，向朝廷要求增兵十万，又要求沿淮河筑城以防御吴军。

司马昭刚刚执掌朝政，长史贾充建议派遣部下去慰问四方将军，趁机了解他们的动向，司马昭派贾充到达淮南。

贾充见到诸葛诞后，一起谈论时事，借机说：“洛阳城中的贤达之人，都希望最好把国家禅让给司马氏，您认为这事如何呢？”诸葛诞厉声说道：“你难道忘了自己是贾豫州的儿子了吗？你家世代受到大魏恩惠，怎能想把国家转送他人呢？如果洛阳情况有变，我宁愿为国家而死！”贾充默然无语。

贾充返回后对司马昭说：“诸葛诞在扬州威名夙著，能得到人们为其效死力。现在征召他，他肯定不会前来，即使叛乱祸患也小。如果不征召，就会造反迟晚，但祸患更大，我看不如征召。”

司马昭采纳贾充的建议，甲子日下诏封诸葛诞为司空，征召他赶赴京师。

诸葛诞接到诏书后更为害怕，怀疑是扬州刺史乐綝出卖了自己，于是杀掉乐綝，随后聚集淮南、淮北各郡县屯田的十多万官兵，以及扬州新归附的军兵四五万人，屯积起足够吃一年的粮食，闭关守卫寿春。同时派遣长史吴纲带儿子诸葛靓到吴国，向吴国称臣请求救援，并请求以部下将士的子弟作为人质。

滕胤、吕据的妻子都是夏口都督孙壹的妹妹。六月，孙綝派镇南将军朱异从虎林率兵袭击孙壹。朱异到达武昌时，孙壹率领部众前来投奔。乙巳日，孙亮下诏书封孙壹为车骑将军、交州牧，加封吴侯，开府征辟士人，其礼仪等同于三司，又赏赐给衮服、冠冕、赤舄，所有事情都给予丰厚待遇。

司马昭带着曹髦、郭太后前往征讨诸葛诞。吴纲到达吴国后，吴国人大喜，派将军全怿、全端、唐咨、王祚率领三万部众，和文钦一起前往救援诸葛诞，封诸葛诞为左都护、假节、大司徒、骠骑将军、青州牧，加封寿春侯。全怿是全琮的儿子，全端是全琮的侄子。

六月甲子日，曹髦的车驾到达项城。司马昭率领二十六万军兵进屯丘头，封镇南将军王基代理镇东将军、都督扬豫各路军事，与安东将军陈骞等人包围寿春。王基开始到达时，城池还没有合围，文钦、全怿等人从城东北，借助山势险要，得以率领其部众突围入城。司马昭敕令王基集中军兵坚守。王基多次要求进攻，恰好朱异率领三万人进兵屯驻安丰，作为文钦的外援，曹髦下诏命令王基率领各军转而占据北山。

王基对众将说：“现在包围的堡垒已经转向稳固，兵马集中，只要精修守备，以逸待劳就行了，却要转移军兵守卫险要，使敌兵得以放纵，即使有智者，也不能善后其事了！”

他认为以守卫为宜，上书说：“现在的贼寇对阵，应当不动如山，如果转移依靠险阻，就会人心动摇，在威势上会大损。各路军兵全都占据深沟高垒，众心稳定，不宜轻易动摇，这是防御用兵的关键。”书信奏报后，诏书回复同意王基的建议。

于是王基等人四面合围，形成里外两层包围圈，沟堑保垒非常坚固。文钦等人多次冲击包围，魏军进兵迎击，文钦只好退回。司马昭又派奋武将军、监督青州各军事石苞、都督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等人，挑选精锐军兵作为游击军，以防备外来增援的敌军。州泰在阳渊击败朱异，朱异退走，州泰随后追击，杀伤两千多人。

秋七月，吴国大将军孙綝大规模征调军兵屯驻到镬里，又派遣朱异率领将军丁奉、黎斐等五人前往解救寿春之围。朱异把辎重留在都陆，进兵屯驻黎浆，石苞、州泰又进攻把其击败。泰山太守胡烈率领一支奇兵五千人袭击都陆，烧毁朱异的全部军资粮草，朱异率领剩余的军兵，以葛叶为食，逃走投奔孙綝。

孙綝派朱异再次前往死战，朱异因为士卒缺乏粮食，拒绝听从孙綝的命令。孙綝大怒，于九月己巳日在镬里斩杀朱异。辛未日，孙綝率兵返回建业，他既不能救出诸葛诞，又丧失部众，却自己杀戮名将，因此吴国人无不怨恨他。

司马昭说：“朱异不能救援寿春，这并非是他的罪过，但吴国人却杀掉了他，这是想要用来安慰寿春，坚定诸葛诞守城的意志，让他仍然指望救援来到。现在应当加强包围，防备其越围逃走，并且用多种手段误导他们。”

司马昭派人实施反间计，扬言说：“吴国救兵马上就要来到，魏国大军缺乏粮食，他们派老弱军卒前往淮北就食，其形势肯定不能长久。”

诸葛诞等人更加放宽心随意吃粮，不久城中粮食缺乏，外面救兵没有来到。将军蒋班、焦彝都是诸葛诞的心腹谋主，他们对诸葛诞说：“朱异等人率领大兵前来，却不能前进，孙綝杀掉朱异后返回江东，表面上派兵救援作为名义，内里其实是坐观成败。现在应当趁部众之心尚且稳固，士卒还可以使用，如果合力决死一战，进攻其一面包围，即使不能全部攻克，也仍然有所保全。现在这样空守坐等去死，是不会有出路的。”

文钦说：“明公现在举十多万部众归命吴国，我和全端等人都居于死地，父兄子弟全在江南，就是孙綝不想前来，主上和其亲戚怎么肯听从他呢！何况中国每年都有战事，军民全都疲惫不堪，现在我们能守卫一年，他们内变将要兴起，为什么要舍弃这里，去寻找危险的侥幸一胜呢！”

蒋班和焦彝仍然劝谏，文钦大怒。诸葛诞要杀掉蒋班和焦彝，两人非常害怕，十一月，他们舍弃诸葛诞，越过城墙投降魏军。全怿哥哥的儿子全辉、全仪在建业，和家中人发生争执，就带着母亲率领部众几十家投奔魏国。

这时，全怿和他哥哥的儿子全靖以及全端的弟弟全翩、全缉都在寿春城中领兵，司马昭采用黄门侍郎钟会的计策，秘密替全辉、全仪写了书信，让全辉、全仪的亲信送到城中告诉全怿等人，其中说道：“吴国朝廷恼怒全怿等人不能击败包围寿春的敌军，想要杀掉众将的家眷，因此跑出来归降魏国。”

十二月，全怿等人率领手下部众几千人打开城门投降，城中人震动恐惧，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曹髦下诏封全怿为平东将军，加封为临湘侯，全端等人加封官职各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