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得比前两日早点，听到了某只噪鹃在打着节拍喊，听到了某只猫在叫春。来到阳台上，外面已经很光亮。那株茶花，开败了两朵，新开了两朵。前面的两朵，有先有后。这次的两朵，几乎同时。试着给它们人工授粉一下：伸出左手。食指向前，在稍近的这朵上胡乱搅一下，伸向稍远的那朵。也许已经触及了那朵，也许并没有，我的手立马收了回来，因为那里飞出来一只蜜蜂。接下，站在那见到了，这只蜜蜂在两朵之间来回，我想做的，它给做了。

喊你来看，你看到了。后来，那只蜜蜂好像是不见了，也许它已经飞走了吧。后来（就是这会我坐在屏幕前写着，扭头看去），又见一只蜜蜂在两朵之间来回。不知道是否先前的那只？是或者不是，超出了我能够验证的范围。就像昨天，站在那棵倒下的大树边上，见着先前遇到的那位叔叔在用大的镐（不是上次用来敲下根部的泥土的小的镐）用力地将那根部撕裂，将一小块一小块的枯朽木块剥落下来。那时日正当午，我站在边上看，说物业有电锯的，可以借。

他说哪有那么多名堂，自己一点一点弄就是啦。站在边上，看着他弄，想到了愚公移山，想到了给他拍张照。见到了他额头上的汗水，见到了他脸上的口罩，见到了他身上的红马甲。看来他当过兵，我求证一下，他解释两句。接下来，对于他的行动，我解释为蚕食，意思是他这么一点一点地剥下，终归是要把这硕大的根给撕得粉碎的。实际上，在我走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发现这根部比先前的小了一号。头天那根在烧木炭一般地燃烧，边上放了水桶和灭火器。

他说是他预备的，怕火烧起来了，控制不住。他说最好的方式，就是用火把这根部连同其他，一并用火烧了，省得等人来运走。不过，想一想他还是做罢了：别弄得别人来投诉，虽然是做好事。就这么一点一点弄吧。站在边上看着，笑笑他：这样也好，帮助你锻炼身体。站在边上看着，被吸引着一直留在那里，还有一个原因，那是一种好奇，来源于他刚才告诉我的，他在处理这个根部时，发现了白蚁，白蚁窝是如此巨大（他说有三个篮球那么大）。难以想象。

先前，我们在那周围看了又看的，从来没有发现有任何的白蚁的踪迹。先前，那根部赤裸地显现在我们面前了，我们一点没有注意到有任何的白蚁的踪迹。他指给我看，显现出来的白蚁绝大多数已经被他的化学武器给消灭的，还有个别的幸存者在动。他再干了一阵，回去吃饭了。我还留在原地，细细地将这些白蚁打量，寻找那个白蚁窝的痕迹，寻找残余下来的可能的白蚁大部。将那被他处理过的大块从躺平的姿势扶起到直立，推测左面是外表、右面是内表。

外表面看不出白蚁来过，内表面明显有白蚁们劳作过后的痕迹，那些似泥土一般的片片，想来是众多白蚁用自己的嘴巴一丁点一丁点堆砌而成，那神奇不亚于人修出的宏大工程。在内表面见到一些活的白蚁，尤其是在一个小片下面，那小片小于一个巴掌，那儿的顶端这会暴露出来在动的白蚁总有几十只。好吧，把它留着，猜想其他这样的片片也一样是幸存者的避难所。回头，带你来看，再将这些片片揭开。日正当午，或许是见太多的死白蚁，鼻子有些酸。

走吧，感觉到有点头晕脑胀了。晚点，才事后诸葛地明白过来，自己这会觉到的不舒服是那化学武器引起的。在那儿待太久了，太靠近那些白蚁躺下的位置了。这种不适以前也遇到过，在自己拿着一瓶喷雾剂进行消杀操作之后。这种不适，接下来越加地明显，在下午坐在阳光底下的时候，一阵又一阵地打喷嚏，一阵又一阵地觉到鼻子痛，鼻涕水有时会不由自主地跑出来。也只有到了这时，才会想起，先前怎么没有预先防备着点？先前还提议他把口罩摘下？

先前，以为他是为了和大家一样，惯性地戴着口罩。这会才明白他那时戴着口罩，只是因为他之前的消杀操作。一夜过后，好了很多，但还有遗余。躺在床上听那噪鹃喊，听那春猫叫。想着那些白蚁：它们从哪里来？它们往哪里去？之前，去年吧，那个位置附近，我们见到过枯死了一棵树，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见到过另一棵树莫名其妙地死了，还有它边上的更大一些的树。那时，我曾经怀疑过，是什么人有意浇热水，将那些树的根弄死，以去掉那些树。

现在看来，很大可能就是这三个篮球大的白蚁群在生存。那些树的死去，只是它们的劳作的事功。站在阳光底下，看着他挥洒汗水，他说起那三个篮球，他说是白蚁把这棵树给弄死了。我有所保留，如同一位路过者说的那样：究竟是这棵树要死了，来了白蚁？还是来了白蚁，这棵树死了？这就像前些日读到的那段关于语言和大脑的问题：究竟是大脑发达了带来了语言？还是语言丰富了发达了大脑？向他说出我的观点：可能是去年过了火，这棵树伤了之后。

这些白蚁过来把它消灭了。如果树够健壮，白蚁应该奈它不何。（就像人要是衰老了，一点点小病就不得了。那是某天在小公园走过时听到的，一位老妇人在对另一位讲：人老了，很多东西就经受不起了，她接下来说起她家的事，我没听，猜的话，要么是她自己，要么是她老伴，因了一点点用力，那自己的身体给弄伤躺下了。）很多事都是这么相互促成。就像家里的那条大鱼，好些天没有见它浮上来，我终于蹲下去，探头向里看，结果发现它已死在桶底。

怎么死的，无从推测。引自己思索的有一条：最初，把从外面公园捞回来的五条小鱼带回家的那会，就起了一个念头：还不如没有这条大鱼，那么的话，这些小鱼就可以直接放在大桶里养了。后来，这念头去了，甚至在天气变得暖和些后，我想到了养多几条大鱼，这条大鱼还是就这么死了，就像头一天带回那五条，后来再查看，就始终只有四条。失踪的那条究竟遭遇了什么，无从知道。这一天，春光明媚。这一天，比昨天更平和。这一天，一条鱼和一窝白蚁。

我是在退出之后，想到向她致谢的，为她分享的那段文字。甚至，我本该先添加了她，再退出的。不过，实际上，还是反过来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动作先于思考。其实也好理解：不做出这个动作，这动作带来的思索并不呈现。就像：迈出了左脚，右脚会跟上；右脚跟上了，左脚会迈出。这一天，听到个简短的故事，第一次第一个设想，那次超前了，到现在也没能落地；第二次第二个设想，那次很快就被后来者淹没了；第三次第三个设想，这一次似乎刚刚好。

这一天，在某个群里读到类似骂街的话，实在不忍目睹，退了出来。这一天，同样在这个群里读到了：“推荐一本书，乔纳森海特的正义之心。里面说了这样一个道理，人的“价值观”其实更大程度是非理性的。和味觉类似，每个人会对特定的概念有偏好和敏感。（如自由，忠诚，信仰）。这些取决于一个人的经历环境和受的教育。想象别人对你忽然打了一拳，你会在他出拳时思考这拳力多大打到我多少伤害陪多少钱吗？不会，你只会本能地躲开。人在形成自己的价值观后，对特定事物的观点也是往往先有基准，再有理由的，而不是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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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2年0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