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买编著的书已经很多年,觉得像杂货店。好的著作,带着作者独具的个性与气质,那是文字的灵魂,让一本书自成天地。这算是偏见吧,害得我跑书店两趟,才没跟《成长请带上这本书》面对面错过。
这也是一本编著的书,40位名家大师的40篇阅读心语,却是那种在人潮汹涌中也能读得忘乎所以的书。不断回读的过程,不断确证了一件事: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以为文字是我的世外桃源,其实我只是以为我会读书而已——
他们都跟某本书一见钟情,甚或一生相守。生活在甘肃农村,穷得两个妹妹都送了人,千山万水成为房地产领袖的潘石屹,背后的推手竟然是《平凡的世界》。潘石屹不安于现状、决心改变自己贫困命运的理想和努力来自书中的孙少安、孙少平,因此饿着肚子也要读书,分配到中石油不甘体制束缚辞职下海,没钱回家过春节和一个工人困守着砖厂也不放弃理想等,孙少安、孙少平两面在心中猎猎招展的旗帜,让潘石屹完成了自己生命的二万五千里长征。
徐则臣从初一开始像只猫蜷在旧藤椅里读《围城》,高中时跟同学吹牛会背《围城》里所有的比喻句,到他自己写作时四处都是《围城》的魅影,后来虽然去魅,骨头是换不掉的。书中遍是如此痴情的男男女女,为书朝思暮想,为书哭过长夜,为书海枯石烂。比较之下,我对书的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简直说不出口、见不得人。
他们都有颗听海的心。我不喜欢编著虽是偏见,但也不无道理,40种阅读人生,也不是篇篇明眸皓齿、回眸一笑百媚生,偏爱的是其中几篇:迟子建《听海的心》——在故乡的冬天,雪花靠着寒流,一开就是一个冬天。雪花落在树上,树就成了花树;雪花落在林地上,红脑门的山雀就充当画家,在雪地留下妖娆的图画了;而雪花落在屋顶上,屋顶就戴上一顶白绒帽了。这样的表达有点萧红,非常迟子建!
曹文轩《对﹤窗边的小豆豆﹥另一种读法》——现在,我要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这部小说的主人公究竟是谁?我以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本书的主人公,既不是小豆豆,也不是那个叫小林的“校长先生”,这个主人公的名字叫“教育”。它的小名叫“巴学园”……教学和教育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概念。今日之中国,所谓的优秀教师、优秀校长,其实他们只是懂教学而不懂教育。我们拥有成千上百懂教学的特级教师和优秀校长,但我们却缺懂教育的教师和校长。
池莉《神奇的阅读》——神奇的阅读,首先需要采取一种个人的阅读方式。切忌随大流、赶热点、一哄而起、人云亦云、盲目阅读……事实上,做一个明白人,不被世事和他人愚弄,能够清醒地生活,才是人生的根本目的。
这样的文字就是药,能治病的。迟子建的表达风格,曹文轩的另样解读,池莉的为己读书,看起来南辕北辙、互不相干,内在却无比一致:无论读书写作、知人论世,他们脑袋里装的都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深思熟虑,自己的固执己见。而我辈,无论读多少书,自己的脑袋都成了别人思想与文字的跑马场,不知将自己的几魂几魄散落到天涯!迟子建《听海的心》中,一位盲眼的爱尔兰老妪,站在海边,双手抱拳,虔诚听海。阅读,本是为了点亮那沧桑的听海之灯!
他们是妖魅,都擅长敲骨吸髓。著名文艺评论家解玺璋读书爱较真,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弄明白,一定要知道根本。他边读书边做笔记,在书上标重点、写注释、夹纸条、做卡片。为了《梁启超传》,读遍清朝思想史和发展史,读尽所有与梁启超同时代人留下的文字。这是《小王子》中蛇吞大象式的读书。
中国婚姻第一写手的王海鸰喜欢奥地利的茨威格。“茨威格在艺术上的重要特点是重视结构。他不但重视一本书的结构,就是一本文集的结构也不忽略……”欣赏茨威格的结构能力,还借鉴他的文字。当王海鸰常常满脑子奇思妙想宏大深刻落笔苍白词不达意时,茨威格《同情的罪》吸引了她。读完一遍再读一遍,将自己沉进去浸泡,书页都翻了毛。这是换骨髓式的读书。
张法是中国人民大学美学研究所所长:我读书是一堆一堆地读,哲学、文学、艺术、历史、宗教、心理学、社会学……只要围绕美学的书,或者凡是写了字的材料,我都读。这是织网式的读书。我是如何读书,丑媳妇见不得公婆,逃去也罢!
再也不会说:我是读书人。没的辱了这世间难得清明的字号,但要学会寂静的重要性,袖起双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