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的天气虽然暖和了点儿,但风仍旧凛冽,我的手黑乎乎的,手背上布满了细小的裂口,被水一蛰,疼得要死,脸也一样,皴的像松树皮。我穿着妈妈交给裁缝做的毛蓝布外套,外套下面依旧穿着穿了一个冬天的红底白花的小棉祆,将手缩在棉祆袖子里,背着书包去上学。
二十多年前,镇中学的大门对我来说特别的威严高大,进出校门的每一个学生和老师都充满了神秘感,我背上背着书包,手里提着一布袋子妈妈做的烧壳子,专捡人少的地方往宿舍的方向走,像做贼似的。我的心也像那料峭的初春,毫无暖意、瑟瑟发抖。
校园里、班里、宿舍里的小团体一个个组成,我不属于其中一个,我和同学之间没有一丝假期过后重逢的欢乐,我也找不到任何人倾诉我的假期生活。
女生中是有人“仰慕”我的,因为我的成绩好,但我懒得应付她们的叽叽喳喳,一个宿舍八个人,总有人在结对、也有人在反目成仇,我冷眼看着一切,不屑于跟任何人捆绑一起,陪她一起打饭、上厕所、去教室,我就是我,我喜欢这孤独的自由。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是我上初一的第二学期,年过完刚开学的时侯。
开学第三天,住我下铺的一个胖女生一觉睡醒来,床上是大片的血渍,她告诉我她流鼻血了,我丝毫没怀疑,她向我借我的洗脸盆洗床单,我爽快地从床底下取出盆子递给了她。
不一会儿,同宿舍的另一个女生悄悄对着我的耳朵说:“你傻呀,那是月经,根本就不是鼻血!她用你的盆子洗床单,往后你怎么用来洗脸?”
我吃了一惊,我隐约从妈妈那儿知道女人有月经这么一回事,妈妈并没有给我明确讲过,但她每次洗自己的内衣都是用的专门的盆子。
我气坏了,气冲冲去找我下铺的女生,她已在水房把她的脏床单泡在了我的盆子里,我嚷嚷着要她赔我一个新的洗脸盆,她涨红了脸不言语。
接下来,我跟那个告诉我真相的女生共用了几天洗脸盆,第二个周日下午从家里回来,我得到了下铺女生的赔偿,她问家里要钱给我买了一个新脸盆。
我的小学同学被分到的初一年级的三个班里,三班有一个我从五年级开始暗恋的男生,每次经过他们班的教室,我都偷偷往里张望,渴望有一天目光能正好和他相遇。
二十多年前的农村中学,学习氛围并不浓厚,女生们下了课凑成一堆一堆叽叽喳喳,男生们提着扫把在教室里追逐打闹,我和几个爱打乒乓球的男生一下了课就往教室外面冲,就为了抢乒乓球案子。我平时沉默寡言,和男生抢案子却一点不含糊,有人不守规矩,我就去坐在案子上不下来,让谁也打不成。
老师给了我一个“班长”的头衔,我不怎么胜任,我埋头于自己的学习或成天价做着白日梦,把教室里的一切嘈杂声都抛至耳外,谁太闹谁不遵守纪律我从来都弄不清楚。
我后排的男生脸上长着一个“巨大”的“痦子”,他又爱揪我的头发又爱蹬我的凳子,我对别人骂不出脏话来,骂他却是毫不含糊,“狗日的、驴日的”之类的脏话,往往冲口而出。
那一学期,我喜欢上了我前排的男生,我蹬他的凳子、用拳头捣他的后背,他转过脸来对我咧嘴一笑,恨恨地,想骂又骂不出来,我觉得特别好玩,对前排男生的喜欢让我逐渐忘了隔壁班我的小学同学。
地理老师是个四川人,每次地理课,他都用特殊的四川口音叫我的名字,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他叫我太过频繁,每次地理课,老师未来之前,男生们都全体模仿他的口音起哄叫我的名字,以至于我怀疑这位年轻的男老师对我有点特殊的情愫,我心里有点恨他,不该这么特殊的“关注”我。
十三岁时,我低头仿佛就能看见自己的内心,慌乱、孤独、无人可懂,我默默地用一张硬硬的壳给自己撑出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今年,我的儿子已临近十三岁,马上进入青春期了,我不知道他们会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