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在农村，小时候被被吓着的话，父母会把小孩子带到水缸旁边，面对着水缸里的倒影，“叫魂”。仿佛水里的倒影就是吓丢的魂魄，不把它喊回来，将有性命之忧。
最近看了美国汉学家孔飞力《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其中有一篇文章《德清县的石匠们》，了解到大清乾隆年间的“叫魂”故事，和我小时候经历过的“叫魂”是两回事儿。这种“叫魂”伴随着的一系列株连事件，其延展的后果极其可怕的。
文章写的是乾隆三十三年，浙江德清县城东面城墙的水门和城桥坍塌，时任地方官阮知县雇佣仁和县吴东明石匠对水门和城桥进行修复。
在3月某日，吴石匠回乡采购食材。一位名叫沈士良的农夫听说石匠们有些特别的法术，他找到吴石匠，希望吴石匠帮他做一件事。把他写着仇人名字的纸贴在吴石匠建桥的木桩上，一起打入水底。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欺负他的人，要么生病，要么死去。
吴石匠当即予以拒绝，并招来当地的保证，将沈农夫扭送到德清县衙，可怜的沈农夫被阮知县打了25大板后开释回家。他想借阴间力量，打击欺负过他的人失败了。
这个吴石匠还算脑子清醒，没有答应。不过这事儿没完，后面还有一件儿更可怕的事等着他。
一个叫计兆美的人帮邻里料理完丧事饮酒后回家，被其叔怀疑其赌钱并将其暴打一顿。计兆美负气离家出走，流落杭州城乞讨。4月某日半夜，走到西湖不远的静慈寺前。因操外地口音，被当地人怀疑，半夜三更流窜，不是偷窃就是“叫魂”。因为德清在修桥，修桥就存在“叫魂”。这一套逻辑推论让计兆美百口难辩。当地人一拥而上一顿拳脚交加，又惊又怕的计兆美只好承认是来“叫魂”的。
他说身上带了50张纸符，48张扔进了西湖，2张咒死了两个孩子。第二天，他被押解到钱塘县衙审问。他听说德清县城在建桥的谣传，诸如木桩很难打到河底，就需要用活人的名字来助力，其中有个石匠叫吴什么的名字。石匠们被传唤到县衙，所幸吴石匠并未被计兆美认出来。县衙用刑后，计兆美承认这些事都是因为害怕而编造的。
为平息这些谣传，省府和县衙组织所涉一干人等再次审问，现场对质，计兆美还是没有认出吴石匠。县衙派人暗中搜查吴石匠家，也并未发现计兆美与吴石匠事先有勾连的相关证据。事件得以平息。
两起所谓的“叫魂”事件都有深厚的群众基础。用现在的话来说，就叫愚昧。第一起事件，受了欺负的沈士良没地方讨回公道，求助妖术不成反被打了25板。第二起事件，对流浪乞讨人员计兆美，没有任何帮助，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乱揍，屈打成招，可见民风之野蛮。我只能说，专制制造愚民，愚民滋生谣言，谣言产生暴民。
现在的人是否比当时的人聪明呢？我看未必。曾经抢盐，抢板蓝根，抢双黄莲的风波......不是接二连上的上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