玮莲
味觉是写给时间的诗,
每个不同的时间节点,
都有舌尖触着美食的烟火,
酸甜苦辣咸杂合成你的舌尖人生。
成长中食物带给我们的喜悦和味觉,记忆总是最深的,这味觉是儿时追着卖冰棍小贩串巷跑的满头大汗后,舔一口冰棍的酣畅与满足,是追上小贩后卖净了的垂头丧气,委屈的一场哭,是妈妈挂在房梁上的那个盛了好东西的竹篮子,是二月二妈妈炒的糖豆,是二月二下的豆瓣酱,是儿时看戏看不懂的咿咿呀呀,出出进进,铿铿锵锵的风云,想到可以买到零食的坚持,满足味觉的喜悦,儿时是一块糖的甜,一块面包的香……而这味觉便是长大后再也寻不回的美好和纯粹的记忆,是妈妈和家乡的味,成了人生童蒙季节里纯朴的诗。
长大后味觉里却一直弥漫着春天里香椿的味道……
每到春天万物萌发时节,记忆的味觉里总会飘出香椿的鲜香,香椿飘香是要等上半个春的,等到谷雨前后方可食用,而我每每回老家,往往等不及它长大,刚冒出芽,窜出小叶,就忍不住掐一小枝,放嘴里嚼着,满嘴的鲜香呀!好在冰箱里年年封存着上一个春的香椿,可以取出以解馋的念,唇齿之间便散出了两个春交融的味道。
香椿树生命力极强,不挑地,屋檐下,墙角根,自由自在地生长着,根延伸到的地方隔几年就会发出芽,长成树,就会成为餐桌上价格不菲的佳肴。
在婆家的小院东南角有一棵近三十年的老香椿,墙的外围稀稀落落着近几年新发的小香椿,每年这个时节院里院外就成了香椿的主角,这香椿也成了婆婆眼中最受待见的树。那牡丹和芍药,便是备受婆婆冷落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的地位,婆婆都是按实用价值来分的,那棵牡丹因为占了挺大的地,又只能看几天的花,婆婆决定挖出来送了人,亏被我听到,我说这牡丹和芍药都不能挖掉,我喜欢,婆婆也就尊重了我的意见,二十多年了,一直长在院子里。那棵大大的,树冠像伞的酸石榴树就不幸了,公公在世时种下的,婆婆嫌招把家毛子,落一地的虫子屎,砍掉了,我回家看到只剩了个树墩,泪都流出来了,心里不舒服了多日,婆婆好似不太念旧,还是不愿睹物思人?……
惊蛰一过,婆婆会每天细细观察着这些香椿树,发了几棵芽,一日一日长了几公分,门外的树上发了几枝似乎都有数,待到能上餐桌,就急急盼我们回去尝那鲜,鸡蛋炒香椿,拌虾皮,拌豆腐,是这时餐桌上的佳肴。最近几年雨水不勤,头茬香椿长得慢也少,婆婆都是摘了用盐揉了一点一点给我们攒着,年年都能吃到新鲜可口的头茬香椿。说起掐香椿芽,婆婆确是高手,低矮的不必说,可那树的高处也绝逃不过她的手,她会找一长长的木竿,佛了铁钩子,绑在上面,那三四米高处的香椿芽乖乖地飘摇着下来,我在地下捡,也暗暗地喜,婆婆有好多能的事呀!
谷雨过后,气温升高,俗语说“香椿长了骨头。”香椿亚硝酸盐的含量高了,嫩芽很少了,纤维化了,香椿的鲜香也渐渐散了,不宜食用了,这春天也就过去了。渐渐枝繁叶茂,成为了盛夏的绿荫,小院的院墙便被绿覆盖着了,直到深秋才落幕,准备冬藏后的春香。岁岁年年,年年岁岁重复着自己作为一棵香椿的使命。
谷雨前后是香椿的黄金季节,这黄金季节是香椿之于人吧!不知香椿是否乐意一茬一茬地被人们采摘着端上餐桌,却是年年岁岁供养着人们的味蕾,这便是香椿树的宿命吧!
每读到周作人的《故乡的野菜》中饮食的趣味,读到汪曾祺的《黄油烧饼》香气四溢的油饼,读到以饮食为轴的《黄鱼听雷》时,诸多难忘的人生经历,饮食的风俗,以四季分卷,时间与季节的本质就像被挑选出来的各种食物的记忆——料理本身,刺激着味觉感官,品尝人生的酸甜苦辣,徘徊在灵魂角落,成为人生的一些符号。因为咀嚼,因为味觉,深刻了我们的记忆,我们的人生收获着不同季节不同地方的饮食文化,社会风俗,世间百味,这味觉便成了岁月的诗。
民以食为天,这味觉把人与地方联系在一起,不管你走到哪里,过多久,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失了味觉,人生就失了太多趣味,放慢脚步,沉下心来,细细咀嚼,不同季节的烟火……咽下浮躁和欲望……
作者:玮莲(孙志华),一粒尘,热爱生活,爱美的一切事物,喜欢大自然,平日喜欢随意写写文字,分享给朋友们,传播美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