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理也就与陈庆同时翻身上马,他俩策马朝着涿州驰去,而后当二人奔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后,涿州的城郭展现在二人的眼前。
陈庆望着前面进进出出的人,对着一旁的陆理道:“公子,我们进城去问问知州,这附近究竟有无流贼?”
陈庆说罢,陆理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他便拍马驰进了城中。两人在城内一阵打听,便来到了涿州官衙外。
此时陆理走到门口,对着守卫的士卒道:“我是朝廷新任的监察御史,奉陛下钦命,南下巡察。请带我去见你们知州大人。”
侍卫们一听,便疑惑着问道:“可有凭证?”
陆理身后的陈庆便将包袱中的圣旨露出了一角,侍卫们一见,立即吓的大气不敢出,而后一个侍卫毕恭毕敬地带着陆理与陈庆到了知州住的屋内,陆理二人进门后,陆理看到桌案边坐着一个中年人。
而中年人看到陆理等人进来了,便对着侍卫问道:“他是何人?”
此时陆理未等侍卫回答,他便道:“知州大人,我乃陛下钦派监察御史,有圣旨为证。”
虽然陆理仅仅是个正七品的监察御史,论官阶还在涿州知州之下,可陆理毕竟是皇帝钦派的官员,涿州知州不得不要重视一下。
接着涿州知州便道:“在下涿州知州张志峰,不知陆御史前来,有失远迎。”
“无妨,此次来到此处,我有一事想问问张知州。”
接着陆理与陈庆坐下来后,陆理便才缓缓道:“我们南下之时,在路上有一群村民拿着武器,向山上走去,并且扬言要找山匪讨个公道。我想问问,涿州的地界上可有贼匪?”
张志峰心中暗想着,其实这个事情的过程他曾经了解过,涿州城外确实有一帮贼匪无恶不作,并且经常去周围的村子里抢掠。
而久而久之,村民也深受其害,便自发组织了一支队伍,上山寻找并消灭贼匪。
接着张志峰将此事告诉了陆理二人,而陆理便立即道:“那既然贼匪在城外肆虐,你一个知州为何不派兵剿灭贼匪?”
张志峰便又解释道:“陆御史,有些实情你不太懂,要想肃清山间的贼匪,需要一定的兵力,而我们涿州的部分兵力都被抽调于关外,再加之城中还要有士卒巡查,如今我实在是拿不出兵力去剿匪了。”
听张志峰这么一说,陆理才明白了些许。
如今关外为对付建奴,朝廷确实抽调了中原的部分兵力。
接着陆理对着张志峰又道:“张知州,既然这样,我会向陛下请奏,抽调其他州县的守备士卒协助涿州剿匪。”
张志峰一听,连连摆手道:“陆御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依我看这匪情已经许多年了,天启五年间,河北这地方的贼匪屡剿未绝,有尾大不掉之势。”
陆理听了,才觉得这个张志峰张知州似乎对剿匪的要务不怎么上心。
因此他便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陆理心中已经记下了此事。
此时张志峰觉得陆理二人初来乍到,也一定是累了,便走出屋子去吩咐下人给陆御史准备饭菜。
而此时陈庆对着陆理说道:“公子,我看我们今日就在这里住下吧。”
陆理本来是打算去保定府的,不过既然路过涿州了,就想着暂且在这官衙里住下吧。
之后陆理与陈庆被请入了一间很宽敞的的屋子里,二人刚进屋坐下,陈庆便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而陆理却还在想着之前看到的那些村民上山剿匪的事。
陆理觉得,那些村民虽然人多势众,可谈到底是无法与贼匪相抗衡的。
而后陆理便起身前往张志峰住的屋子里,他推开门后,发现张志峰正在写一份公文。
而陆理便走到他的面前,开口问道:“张知州,我奉皇命南下巡视,自然各处州县的要务我都要插手。”
“我想问一下,如今涿州城内外最为要紧的事是什么?”
张志峰一听,便将自己的桌案上的一份官文递给了陆理,并且开口说道:“陆御史可以看一看这个。涿州这几年有旱魃为虐,许多的田地都有歉收的现象。因此田税收缴得一直很少……”
接着陆理将这个官文看了一遍后,他才知道天启年来,京畿附近的百姓生活十分不好。
而且他还能看到,前几日朝廷赈济的银子已经到了涿州,涿州府衙外也搭设粥棚,救济颗粒无收的田农。
于是陆理此时对着张志峰又道:“张知州,那这些银子都花完了?”
“都花完了,我就是个小小的知州,上面有户部尚书李起元李大人进行统一调配,皇上还命锦衣卫到此监督。我岂敢贪墨。”
张志峰这样一说,陆理便相信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觊觎赈济银子。
不过陆理突然又问道:“那锦衣卫的人都去其他地方了?”
“应该已经返回京师了吧,不过锦衣卫临走时,似乎有些异常。”
陆理听到这里,也有些疑惑了。他便问道:“有什么异常?”
其实张志峰也说不来实情,他只能先问道:“陆御史应知道,如今朝堂上除了陛下,谁最大?”
“当然是魏忠贤了,此人专擅朝堂,手下心腹众多,比如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就是他的心腹走狗。”
接着张志峰便叹息道:“锦衣卫的一个总旗临走之日曾在城中摆下酒宴,将涿州附近州县的许多大商贾招在一起,暗中说了些事。至于内情,我这个知州也不知道。”
“不过我也派人暗中打听了此事,怀疑这是锦衣卫指挥使崔应元的交代,而如果真是崔应元的交代,就意味着魏忠贤也可能知道此事。”
张志峰说罢,陆理便十分疑惑,一个锦衣卫的总旗会与商贾们谈些什么,能让张志峰觉得异常。
接着陆理便又道:“如果此事真的与崔应元有关,依照阉党的作风,指不定他们会与商贾们谈一些不能见人的事。”
陆理说着,一旁的张志峰便劝阻道:“陆大人还需慎言啊……”
而后陆理更加怒气冲冲了,他便道:“我是皇上钦命的监察御史,就应该为朝廷效力,阉党如今操控政局,我们不能一味低首不言,最起码我也要查清总旗与商贾密谋了什么事。”
陆理此时已经决定要查一下这件密事,然后一旦有了结果,他就会密奏御前。
当初钦授陆理监察御史时,天子曾当面交代,准陆理密奏诸事。
陆理觉得这种信任绝不能辜负,而后他放下这个官文,正准备走出这间屋子时,有个衙吏走了进来。
他对着张志峰与陆理拱手禀报道:“两位大人,保定府的一批商队昨日在途中遭遇了贼匪的袭杀,全体商贾都死于非命,今日才有农夫在麦田中找到了一些尸首。”
而后张志峰听完,他便立即站了起来,他没有想到会突然出这么一档子的事。
而后他便对着陆理道:“陆御史,可随我一起去看看啊?”
陆理本就对直隶这里的贼匪猖獗耿耿于怀,他当然要去看看,究竟是何方贼匪如此伤天害理,不顾王法。
于是他随即跟着张志峰走出了屋内,两人带足了一干衙吏仵作,坐着轿子往城外过去了。
当众人来到城外的一条小溪边,此时已经有一些农夫与衙吏在守护现场了,当张志峰与陆理走出轿子后,有个衙吏走过来拱手。
张志峰与陆理大步走向溪边,映入二人眼中的是几具腐烂的尸首。
而此时仵作已经动手对尸身开始了一番检查验证,此时张志峰对着一旁的田农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接着这个戴着斗笠,穿戴褴褛的田农道:“回禀知州大人,我今日正午出来给田里浇水,刚到这里汲取些溪水,便看到此景了。”
接着有个衙吏过来对着张志峰拱手道:“大人,商贾们的货物都被劫了,可这里只发现了三具尸身。”
接着陆理在溪边也随意走着,除了那三具尸身,他还在尸身附近发现了一些脚印,而且留下的这些痕迹也是错综复杂的。
而站在陆理一旁的陈庆看到他在观察着脚印,便开口问道:“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而陆理也就回道:“线索还谈不上,不过任何细微之处,我们都不能放过。”
陆理俯身将眼底的脚印痕迹看罢后,他心中也有些数了。
这时张志峰对着走过来的陆理道:“陆御史,我下一道令,提醒涿州城内外小心贼匪劫杀,你看可以不?”
陆理点了点头,不过他觉得贼匪太过横行霸道,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给贼匪们一个警示。
于是陆理便道:“张知州,此事我觉得得深查一下,最少也要查清楚究竟是哪伙贼匪?”
张志峰一听,也没有办法,他看到陆理心念此事,所以他只能按照他的意思来。毕竟他是陛下派来的监察御史,自己多少需要重视一下。
之后张志峰便点点头道:“好吧,我将涿州城中的士卒差役都交给你。”
而后陆理等人看到衙吏们将尸身都处理了,陆理与张志峰便转身走着,此时陆理对着身边跟来的一个衙吏问道:“你可知眼下哪里是贼匪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回禀大人,似乎听说从南至保定府的这一条官道上时常遭劫。”
此时陆理心中便想着一个计谋,当他与张志峰回到涿州官衙中后,他便亲自将计谋告诉了几个身手好的士卒,让他们去执行了。
而当陆理吩咐罢,走到歇息的屋子里后,陈庆便对着他道:“公子,这贼匪的事你一定要管吗?”
陆理听了,便稍有叹息地回道:“其实我觉得贼匪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重大的隐情,因为你想,贼匪连官道上都敢随意劫杀,足见此地治安不稳。”
“而锦衣卫的总旗与商贾们密谋一事,我还正在想着。”
此时陈庆听罢,便将一杯茶水递过来,对着陆理道:“公子,喝杯茶吧。别想太多的事了。”
陆理接过茶杯,正喝着茶时,他听见官衙外面传来一些嘈杂声。
此时陈庆开口道:“这又是何人在喧哗?”
接着陈庆便起身准备关了门,而此时陆理却道:“陈庆,不要关门,我们出去看看。”
陈庆一听,也没有办法,他便随着陆理走出了屋子内,来到了官衙的门口。此时官衙外围着一些人,都义愤填膺地喊着。
陆理听了后,才知道这些人是为剿除贼匪来的,他们要求官府惩治贼匪还涿州安定。
接着张志峰也来到了官衙门外,他看到这么多的百姓挤在门口外,便对着前面的士卒下令道:“将这些人给我轰出去。”
而此时陆理却高声道:“不可,张知州,百姓前来是来请大人出兵剿匪的,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众人。”
张志峰一听陆理这样说,他便知道陆理是一定要插手此事了。
于是他也就命士卒们退开,陆理便对着自己眼前的众人说道:“诸位乡亲们,贼匪猖獗之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陆理这么一说,众人便才不再嚷嚷了。接着陆理对着众人又是一拱手,之后众人见状,也就都散开了。
而张志峰也是无奈地走回官衙内,他觉得陆理这样做无疑是自找麻烦。
这剿匪的事说起来,几任涿州知州甚至是巡抚直隶的几位重臣都没有解决,一个年轻的监察御史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