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想,我为什么总是这么痛苦?
看看别人的生活:“今天的浪漫是大海与你!”“唯有美食与美景不可辜负!”“见到了偶像梅西,真的好开心!”处处是美丽,处处是精彩!
有时候我也会有发朋友圈的冲动:“填表日期:11月31号?大哥你是认真的吗?”可一旦发出去,折磨就开始了。“15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人点赞、评论。这个笑话不好笑吧?王建啊王建,你的笑点为啥总是这么奇怪!还有,你设置的分组也有问题,高中同学早都没联系了,你怎么忘点屏蔽了!像这种没有意思的朋友圈发了干嘛,那个女生,看到这种估计都会无语吧!快删了吧,快删了吧……”于是,这条朋友圈结束了它漫长的一生。
我知道这都是心里的小恶魔在作怪,我也知道自己需要社交。于是,当朋友邀请去吃烤肉的时候,我欣然前往。
嚯,人可真不少,那个女生也在!
等我到的时候,沙发已经坐满了,服务员很热情,帮我加了一个板凳。这是一个“3-3-1”的阵型,我坐在最外面,自然而然担负起了烤肉的责任!
“菠萝应该好了,大家可以吃了!”
我的嗓门似乎过于高了,其余六个人停止了交谈,齐刷刷地看着我。
“这个菠萝牛肋条,要菠萝和牛肉一起吃,这样才不腻!”其中一名女生指着菜单对我说。
“啊~原来是这样哦!我之前没吃过这个。”
没等我说完,他们便恢复了刚才的话题。我扫视了他们一眼,又多看了那个女生一眼,她正跟另外一个男生聊最新的那部电影。
“王建,四川女生是不是都很温柔啊?”一个男生突然问我。
“我不知道!”我就像一个正在开小差却被老师抓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在大脑空白之下,我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你不是四川的吗?”那个男生继续追问。
“我觉得因人而异吧,每个地方都有温柔的,也有不温柔的……”
我想这是正确的答案,但当我听到他开始谈自己的两任女朋友都是四川女生时,我意识到,我没有给他一个很好的过渡!
四川女生温柔吗?我在脑海里继续思考着这个问题。我妈妈很凶,姐姐很凶,高中同桌讨厌了我三年,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讨厌我!我们两人的桌子之间必须留有缝隙,似乎我有某种传染病,可以通过木头进行传播一样!
是啊,缝隙!
没错,就是这缝隙!
我和周围人之间总是留着缝隙,我与这个世界之间也留着一条缝隙。
吃完饭,有人提议去商场逛一逛。我习惯性地跟在他们后面,这回是一个“2-2-2-1”的阵型,就像一个“感叹号”,而我是那一点!
很多次,我也想鼓起勇气,挤进去,跟他们侃侃而谈。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是一个很无聊的人,我提出的话题总是让大家冷场!我多么想拥有跟那位男生一样的性格,站在中间,像乐队指挥一样,用夸张的表情、多变的语气将大家逗得前仰后合!
可是我学不会,我向来都是躲在角落的那个人。
过了一会儿,我就以路程远为由,先行告辞了。他们似乎也看穿了我的心思,没有挽留。
那晚下着雨,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任雨水随意冲刷。曾经有人说我容易想太多,心思缜密,不够单纯,还说这是摩羯座的通病。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真的好讨厌我自己!像我这样的人,就应该找个角落呆着,永远都不要去打扰别人!
我还想在这雨中多呆一会儿,因为这样的惩罚可以让我心安许多。可是蚊子,或许是在怜悯我,用一次次的叮咬催着我回家。
躺在床上,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来北京工作三年了,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父母一直催着我找对象,可我连女生都不认识几个。辗转难熬之下,我给远在成都的朋友发了一条短信。尽管已经两点了,但我知道他肯定没睡。
果然,他很快就回复我了:“大晚上不睡觉,你要上天啊!”
“失眠了!”
我们已经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尽管不常联系,尽管远隔千里,但彼此之间通过时间建立起来的纽带可以让我们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悲欢。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啥时候回成都啊?”
刹那间,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眼眦滑落到耳窝。我揉揉眼睛,说:“明年春天的时候再看看吧,要是那边有合适的工作我就回去了!”
他回复了我一个“OK”的手势,我们的谈话便结束了。
我在这12平米的出租房里生活了三年,每天下班后陪伴我的只有那小小的书架和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三点多了,我还是睡不着,索性拿起新买的《丰乳肥臀》继续读了起来。
可怜的上官鲁氏啊,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你竟然想到用自己的胃去当作案工具,偷来豆子,再吐出来,磨成面,给自己的孩子熬粥喝!这让我想到了我的母亲,五十岁出头,却已是满脸风霜,如果我们也生活在那个大饥荒的年代,她又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去给我偷粮食呢?
很快,东方渐白,我的愁绪与睡意都随着黑夜的遁去而消散尽了。窗外的一声鸟鸣,勾起了我出游的兴致,我翻身下床,回到昨晚淋雨的那条长椅旁。
在微弱的晨光下,我看到,满园的月季花身披露珠,就像从浴池走出来的少女,散发着光芒与芳香;我蹲下身子,托起花瓣,一颗珍珠便滴落在我的鼻尖,微微冰凉,沁入心脾;草丛中,有一只蜗牛,在艰难地跋山涉水,遗憾地是我并不知道它要去哪儿,否则我是一定会帮它一把的。这时,一阵宛转悠扬的笛声突然传来,仿佛天外之音;我顺着笛声的呼唤,绕过月季花,穿过荷花池,终于看见在对面的凉亭下,那位演奏《梁祝》的老者。我静静地站着,享受着笛声如母亲般轻柔的抚摸,一股温热却忍不住流下来。
这才是我的世界啊,我在这个小小的与外界隔绝的世界里生活的很开心,我不需要去填补那道缝隙,就让我这么安静地生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