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年难过,年年过。
年糕做好了,炒米做好了,然而,米缸里的米所剩不多了。不多的米煮成饭,香喷喷的白米饭,志平的父母知道,我的父母知道,大多数的父母知道,这是最后一餐白米饭,有多少米,尽量的拿出来,多煮一点,留到第二天正月初一吃,年年有余啊。菜也准备了满满的一桌,有肉有鱼,一盘盘地端出来,兄弟姐妹们围着,口水直流。过年了,无论如何要吃好点,至于穿的,也已经准备好了,但要等到过年后第二天才可以穿。
就这样,家家户户开始吃年夜饭。穿着打着密密麻麻补丁的粗布旧衣裳,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围着饭桌,狼吞虎咽,吃相实在不好看,若在平日,父母必定要责骂,但是,孩子们都知道,今天是不会的。我们等过年,已经等了整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是为了这一天。平时极其少见的猪肉,摆在桌子上,香气扑鼻而来,我们欣然地接受这种诱惑,毫不犹豫地伸出筷子夹来吃。大家都知道,过了今夜,又要等上整整一年。
年夜饭过后,就要分压岁钱了。从最初的几分钱,到后来的几角、几元、几十元,随着通货膨胀,压岁钱也像房价一样,年年高。不过,我记得父母亲给我的压岁钱,不记得哪一个年头,是那暂新的二角钱纸币。
怀揣着二角压岁钱,去看人们赌博。入夜了,灯火通明,人们一堆一堆地聚集,开始打赌。这一堆在推牌九,那一堆在做花会儿,喊声震天动地的,要持续一个通宵的。我摸摸口袋里的二角纸币,三番五次地想拿出来,想押一下,终究缺乏那胆子,纸币汗渍渍的,被我硬生生地拽回来。
回家睡觉了,一家人挤在一张床上。家里只有一张床,兄弟姐妹父母,七八口挤在一起。谁又抓到了什么大牌,天九王被对地的吃了,对地又被对天的吃了,呐喊声此起彼伏,传来我耳畔,但我很快进入梦乡,此时,香喷喷的猪肉正在我处于发育之中的身体内发挥催育功能,我要成长,我能听见骨骼吱吱地发出的响声。
果然,第二天,正月初一如期而至,我、志平,所有的小伙伴们就一齐大了一岁了。